桂子山的鸟
人们总是很容易就一成不变地记住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然而我却是个例外。
在我看来,凡固定不变的抑或只为实用服务的东西往往对于心灵是一种羁绊。因此,我喜爱一件事物,不仅仅是在于寻求和定义它对于真善美的特殊价值,我尤其喜爱的是出自其本性的天真烂漫的自在。
我并不想赋予事物新的内涵。因为我相信一切都已在自然中流露。当我们顺着言语的脚步去寻觅,就难免会发现我们所找见的会让人大失所望。因此倒不如静静地去感受,与生活相接触的每一刻原本都是一种缘分的美妙邂逅,你应当把它永远铭记,然后再把它忘得彻底。
在初来此地时,我拟想了许多美丽的际遇。然而,希望越多,失望也越多;希望愈甚,失望亦愈大。因此有时即使是一次贸然的造访,也会带来一种让人心动的温情。桂子山的鸟儿便是在这种并无期待亦无戒备的情况下悄悄地飞进了我的心。
桂子山多树,亦多鸟。这些凡来过这里的人,都不难知道。然而鸟的种类也多,他们大小有别,颜色不同,鸣声各异,有的集群飞翔,有的比翼嬉游,有的单来独往,这些凡懂得观察的人,也都不难了解。
于我的脑海中唤起梦晓子规啼的映象,仿佛依旧是昨夜的笙箫,回响在离家的游子的耳际。
有一次我在林荫中漫步,在古旧的石阶上拾到一只鸟羽,便随手将它夹在书中作了书签。
秋天的一个午后,我独自伏在桌边看书。金色的阳光安详地铺满了半间小屋,静谧,在空气中流淌。书看得久了,脖子痛的毛病便要来犯。我抬起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簇簇枝叶颤动不止,移步窗边定睛细看,原来是一群鸟儿正在啄食藏在密叶下的柿子呢。柿树长在小楼外的花坛里,树很高,结了果实的枝子正对着我们三楼的窗户,但却也离窗不下三米远。人们无论在树下还是在窗里,都无法摘到挂在枝头的柿果,于是这里便成了鸟儿的“势力范围”,时日一久,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它们专享的一片“乐土”。以后我每有闲暇,便要偷偷地地望望窗外,有时竟会有鸟儿跳到我的窗台上肆无忌惮地唱起恋歌,每当这时我就放下手中的工作静静聆听,连呼吸也放得很缓,我看着它,它似乎也伸着脑袋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我们脉脉无言地对视良久,直到它的同伴扑腾着翅膀来唤它离去。
食堂前的草坪上常常栖息着一群灰鸽。它们闲适地在草丛间觅食、踱步,并与川流不息的人群互不干扰,两相和谐。
于今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绿茵场上,寒冬的烈风从背后袭来,阳光却温暖地照耀着我的脸庞。
仍有鸟儿在天空中飞翔。
仍有鸟儿在草坪上跳跃。
仍有鸟儿在树枝上歌唱。
人类未曾有过的孤单,曾经像冰冷的锁链一般紧紧地捆绕在我的心头,如今却不知不觉开始慢慢地松动和褪落。
忽然地,我才发现自己是这样一种人:你可以迫使自己不钟情于一首美妙绝伦的小诗,你可以强迫自己不倾心于一位貌美才高的佳人,却不得不没有条件且毫无防备地爱上这一树自由顽皮的大自然的天使。
即使偶尔我会再想到遥远的故乡。即使偶尔我会再想到南国的烟雨和北国的风雪。即使偶尔我会再想到那些曾经有过的现如今已然淡却的月光下的好梦。
2011年12月,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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