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小时候听有故事的老人们说起老屋这个词,只觉得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乡或者出生地,总是带着一份依恋和温馨的感觉,猜想那里应该有已故和健在的老人,有儿时的玩伴,有成长过程中所熟悉的一切。总之着应该是一个古老而有故事的村落。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有机会离开故土,走向诗意的远方。求学和出差,以及离家谋生的日子里,回首自己的家乡,在一番比较之后,才知道我出生地的老屋人生活得多么艰辛,有多少幸福和快乐。还好,家乡小镇虽然地处黄土高原上,但在陇东地区最南端,距离物华天宝的八百里秦川和秦岭不是很远。年降雨量也是陇东地区最充沛的地方,处在大中国的腹地,自然条件还不错。虽然经济文化并不发达,但是一个冬暖夏凉的养生之地。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小镇在整个县域来看,由于海拔相对较高,冬天的时候总是一副白雪融融的印象画。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生活条件还不好,上学的过程也很艰难,冬天的寒冷总是让人记忆犹新,手脚上的冻疮到了春天才会慢慢褪去,妹妹手上的冻疮总是让人看了心疼不已。而这个老屋留下的故事却是那样绵长,每一个细节都萦绕在我的脑海当中,足够让我在有生之年回味无穷。
我的童年相依为命的奶奶,出生在民国元年,也就是公元1912年,那年的1月1日,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宣誓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告中华民国成立,成立了民国政府,定为民国元年。同时采用民国纪年,这种历法又被称为国历。她是邻乡人,从小生活在一个相对富足的家庭,虽然经历了缠足之苦,也没机会上学。但跟着自己的兄长耳濡目染,学了一些传统文化,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二十四孝里面的王祥卧冰等一些故事,还学会了《三字经》和《百家姓》的前面几句,以至后来上学之后我首先买了这两本,一睹为快。
老屋的故事也从此展开。故事的主线其实就是一座房子,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几多情结的老屋,虽然已经被拆除,而且永远地消逝在尘埃中,但几代人生活的坎坎坷坷和春秋岁月却令人难以忘怀,点点滴滴都构成一部丰满的生活史,沉淀着丰厚的历史文化。
我有记忆时全家住在一处窑庄里,大大小小的五六个窑洞。奶奶告诉我,是因为我小时候的了一场大病才搬到这里来的,原来的老屋有几座房子。土改的时候都被搬迁到生产队的大场里了。后来的日子里,每次到大场干活或玩是我都要默默地多看一眼那座房子,是生产队的贮藏室兼会议室。
谁都没有想到,历史会有转机。1978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到1984年的时候,实行包产到户。生产队处理房子,父亲就借钱把那座房子买了回来,爷爷住过的老屋又回来了,家里也从窑庄搬到了那个大场里,全家人都感觉脸上有光,因为那个时候有这样一座全架木结构房子的人家并不多,而且是祖业。到1986年7月,我考上了附近的一所师范院校,尽管家里依然贫困,但一切都让人看到了生活变好的希望,到1987年的时候,父亲把老屋另盖了一下,老舅和表兄也来帮忙,到1988年的前季,新家建成了,全家也从窑洞里搬了出来。
从此我们有了和别人一样的家,我和弟弟的四个孩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的童年总是快乐的。他们几个生机勃勃地快乐成长过程也给我们全家带了了很多幸福和希望,尽管日子依旧清贫。我们的女儿丫丫出生最早,比其他几个早些离开爷爷奶奶和老屋,随我们去上学。另外三个孩子基本一样大,每天被爷爷奶奶领着,成群结队地去上幼儿园,成为我们家的一道风景,让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是老屋这个安详的风水宝地让家里的生活日益变得色彩斑斓。
那些年,农业税等各种税收很多,家里的收入除了我和妻微薄的工资收入,就是十几亩承包地里产的粮食,粮食也只种小麦。弟弟出去找活干,基本不在家。收种的时候学校都放假,我和妻回家帮父母和弟媳一起干,累是累了,但有孩子们一起,快乐总是掩盖过劳作的苦和累。那时农村人家都这样干,凭着连年风调雨顺的好年份,加上那不多的工资收入,温饱是没有问题的。1995年父亲去镇上水管站放水,也增加了一点收入,比以前光景好多了。
不知不觉间,孩子们长大了。到2002年开年后,家里的大锅饭也维持不下去了。但没钱买房子,我和妻带着两个孩子基本住学校。学校一间房子里拥挤的晚上都没法睡。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去乡镇府找领导,给家里另批地基,为分家做准备。2003年,庄基地总算批下来了,却规划在小城镇建设中的商住楼地段,因为那一年,整个小镇紧随着国家建设发展的脚步,全部拆掉重建。这件事情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们有机会建楼房,忧的是建房资金哪儿来?这可是个不小的数字。
在2003到2005两年间,新房子建成了,我却背负了整整十万元贷款。现在看来并不多,可那时我的月工资只有三千多,而十万元的利息平均每年在一万左右。家里其他人的收入也勉强维持日常开销,父亲也因为年龄问题回家了,妻子被迫去私立学校兼课。2005年分家了,父母和我们住,老屋留给了弟弟,经过修缮,老屋达到了最完美一段时间。孩子们也都陆续上了中学。
到2018年,老屋在经历了大约80多年的风雨沧桑之后,一些方椽终于承受不了风吹日晒雨淋,屋顶开始下陷,被弟弟拆除,在原址上盖了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房。历史几度变迁,老屋也经历了几度拆迁,却给我们几代人庇护和希望,我总感觉它像一个历经几度沧桑的老人,在完成抚育后代的使命之后,身体和灵魂一起飘走,留给后人的是无尽的回忆和绵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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