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凤仪的空间

街角的理发老人

一把手推剪子，一把剃刀，一块发白的布，一面镜子等等，在背篓里挨挨挤挤。

阴暗而潮湿的街角处，一条狭窄的巷子至东向西延伸到街面上，风从巷子的东头赶过来，在墙壁上踢起一个个的脚印。青灰色的火砖墙壁被天长日久的风雨漂白，布满青苔、尘土、蜘蛛网。

此时，阳光沿着巷子投下一条线，捡拾着地上杂乱的发丝。理发的老师傅睁大着一双眼睛，在推子的移动下，一丝丝花白的头发，颤颤巍巍飘落于地，在一线阳光里透亮，剪断的是生活的残缺，呈现出来的却是一辈子的艰辛与幸福。那几乎接近于机械似的动作没有变化出新的花样，那笨拙的一招一式，老练而精道，丰满着一段平静的时光。

风里来，雨里去。流年似水，银发如雪，几十年的弹指一挥间，岁月啃噬着缩水的身体。曾经寄存在青春里的梦，至今没有收到，被岁月打了折扣，沧桑了曾经的誓言，在低洼的巷子口，勾画出青苔的叹息。

阳光在老人花白的头上舞蹈，一棵将要枯死的树，被时间击碎，散落在幽暗的小巷子里。

等候理发的几位老人，坐在一条简易的木凳上，背靠砖墙，攀比着斑白的头发。老土老土的几句寒暄不曾参进一粒灰尘，是这样的地道。就如同生长在山间的一片松林，彼此间心境豁然，于尘世间淡然而笑。活出个几斤几两，然后用磨钝的牙齿咬碎生活的辛酸，咀嚼一丝丝甘甜。

破旧的镜框里，涂满时间的阴谋，老人佝偻的身影在隐隐作痛，而简朴的衣着锈迹斑斑。额头裂痕渐渐变深，深到一堆黄土垒成的土包里。

街面上，人来人往，只有小巷子里的一个身影把疼痛涂抹在墙上，生有生的意义，活有活的方式。脏与净之间，尊贵与卑微之间，老人依然是与生俱来的秉性，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一锅旱烟，点燃余晖里恬静和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