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爱情的空间

我的小妹丢的那一年，是二十六年前的一个初夏的午后，那天是星期天，因为那天是阴历三月二十五，是妹妹六岁的生日。中午我给了小妹一件生日礼物，是我用了好几天编织的散发着清新的泥土味亭子形状的蛐蛐笼，里面有两只通体碧绿的叫的正欢的蛐蛐。小妹高兴的细长的眼睛成了一条弯月一样的缝，妹妹让我带她去村外几里地的桑葚林里去吃桑葚，那时候吃的东西对孩子来说是非常有魅力的，那时候，我刚刚读小学二年级，那一年，雨水非常勤，田野里到处是明晃晃的的水洼，那片桑葚林有几十亩那么大，就在离我家五里外的河堤下面，远远地看去好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一样，路上，小妹说她累了，然后坐在一个水塘边脱下露出脚趾头的布鞋，满脸非常疼痛难忍的模样，我知道小妹是想让我背着她，我弯下身子，做背负状，然后偷偷的从裆下看小妹向我走来，快要到我跟前的时候，就站起来往前跑几步，然后再蹲下来，直到小妹真的想哭的样子，我才真的让小妹趴到了我身上，细小的胳膊紧紧的勒住我的脖子，嘴里那种甜甜的红薯味在我背后氤氲，小妹小时候身体不好，刚刚出生的时候，就二斤多，像一个小猫娃一样，那时候母亲因为年纪大了，根本没有奶水，母亲就用红薯捣成糊糊的样子，里面放进去盐，一点一点喂小妹，小妹三岁那年，高烧不退，那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好像着火一样，在公社卫生院，医生说，这孩子恐怕活不了了，我听了抱着小妹软绵绵的身子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母亲不忍心放弃，从别人嘴里打听到了几十里外有一个老中医，母亲背着小妹，牵着我的手，走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那个老中医家，现在我还记起那个老中医的样子，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样子，我们拿了老中医的几副中药，从此以后，我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都充满了浓浓的中药味，那种黄连一样苦苦的味道，总是充斥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晚上我和小妹躺在奶奶的床上的这头，小妹总是喜欢枕着我的胳臂才能睡，而且让我给她讲故事，都是我自己从书上看来的，直到妹妹睡着了，那时候，小妹不仅仅是我生活的影子，还是我的玩具，我们捉迷藏，玩弹珠，玩过家家的古老游戏。她是我童年最美丽的记忆。那时候，我们南边的这条河上还没有桥，是人们用木头搭的浮桥，走在上面，吱吱呀呀摇摇晃晃，我牵着小妹柔软瘦肖的小手，战战兢兢地的走过了浮桥，因为浮桥的对面就是又大又甜的桑葚，正午的阳光孜热明艳，里面却是绿荫匝地清凉如秋，桑葚林里静静的，只有知了和蛐蛐的合唱，那些桑葚树都是打麦扬场的扬叉的形状，细长的叶子，桑葚一串串一簇簇的结漫了树的叶片间，我和小妹骑在树杈上，大口大口的咀嚼着黑紫色的甜的入心的桑葚，我们的嘴巴都是黑乎乎的墨水一样的颜色。这时候，小妹说要解手，我大手一挥，去吧，然后就酣畅淋漓的大快朵颐的吃着桑葚，然后挑了一些又大又甜的桑葚，装在一个布袋里，我准备带回家让小妹慢慢吃，吃 饱了，我就躺在桑葚树下那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等小妹回来，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听不见小妹回来的脚步声，我心里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就大声的喊她，可是回答我的只有明晃晃的的阳光和知了的鸣叫，我疯了一样在高低交错的草丛里磕磕绊绊的喊小妹的名字，我说，你不要吓哥哥，你出来吧，我看见你了，一直到现在我都以为我的小妹在桑葚林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和我捉迷藏，那一个下午，我一直在藤蔓缠绕的桑葚林里，我的手臂被藤蔓刮破了血肉模糊，但是我不知道疼，我的鞋跑丢了，脚上扎了许多蒺藜，我不知道痛，我只是想我的小妹去哪里了，我哭着喊着，寻遍了桑葚林的每一个地方，我跑出林子，外面只有空旷的原野和明晃晃的的阳光，我回头又跑回林子，我相信小妹就在我们吃桑葚的那颗树下，她胆子小，不会去远，那一个下午，我一直找到夕阳西下，直到母亲和奶奶，大哥一群人找到我，然后又回家拿来马灯，村里老少爷们几百个拉网一样，但是就是看不见小妹的影子，有人说是被人拐跑了，有人说是掉河里了，整整一个月我都在那片桑葚林里转悠，因为我始终相信我的小妹就在那片林子里，她胆小，晚上总是喜欢枕着我的胳膊睡，回到家，我把所有的妹妹喜欢的玩具还有小妹的衣物放在一起，我相信小妹没有丢，终有一天她会回来，一定会的，小妹，你在哪里。如果小妹活着，小妹应该是32岁的少妇的年纪，或许她已经嫁人为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妹，你知道吗，你的丢失，是我一辈子最大的痛悔，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