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散文作品_毕淑敏当代散文

发布时间:2017-05-27 15:50

就创作而言,毕淑敏是当今文坛最具实力和个性的女作家之一,获海内外文学奖30余次。而她依然很谦虚,无论何时何地,从不张扬自己。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毕淑敏散文作品,供大家欣赏。

毕淑敏散文作品_毕淑敏当代散文

毕淑敏散文作品:恰到好处的淡然与豁达

我曾经在西藏边防部队学过医。我的师傅是个老卫生员。

一开始学习打针。他找来一个塑料人体模型,用手指在模型的屁股上画了个虚拟的“十”字,说:“打针的时候,针头扎在臀部这个十字的外上1/4处,不然容易伤了神经。伤了,下肢就会瘫痪。”我点点头,说记住了。

老卫生员又说,记住消毒的步骤,先是2%碘酒,再是75%酒精。棉球要涂同心圆,不能像刷油漆似的乱抹。我说,记得啦。

老卫生员又说,考考你,酒精要用多少度的我说,75%。

他说,那80%的行不行呢?我暗自揣摩,75%一定是能达到消毒目的的最低标准。藏北山高路远,所用物资千里迢迢地运来,使用一定力求节省。所以,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我说,80%行。老兵的面容很平静,继续问,那么,90%的酒精怎么样?我说,那当然也行。

老兵说,100%呢?我说,肯定更好啦,只是那样太浪费了。

老兵被高原紫外线晒成紫色的脸庞,变成棕黑色,说,错了!75%的酒精可以破坏细菌的膜,药水渗入到内里去,整个细菌就被杀死了。而浓度更高的酒精,会飞快地把细菌外膜凝固,就像砌起一道墙,反倒阻止了药液进一步浸透到细菌内部,杀不死细菌。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要恰到好处。

那一天,我记住了“酒精”和“恰到好处”。

多年后,我到国外某机构参观。辉煌的大厅中竖立着金字的企业精神。其中有一条,叫作“合理期望”。

陪同人员解说,这是他们创始人尊崇的原则。期望并不是越高越好,而是要恰到好处。期望太高,达不到,就会心生沮丧,长久以往,就会丧失信心。期望太低,没有动力,得过且过,也会让人萎靡不振。所以,合理的期望,是最佳的平衡点。

在那一瞬间,我想到了酒精,想到了幸福。酒精的浓度不能太高,过了最佳值,会适得其反。幸福也是一样,切不要贪得无厌。

恰到好处,是一种哲学和艺术的结晶体。它代表的豁达和淡然,是幸福门前的长廊。轻轻走过它,你就可以拍打幸福的门环。

毕淑敏散文作品:年龄要有雅量

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说自己是“女孩子”的时候,我为她羞臊。我能理解她,因为她还要择偶,所以要尽量装扮年轻。然而就是从择偶这个角度出发,她也要显得沉着才好。我看到她睁着睫毛被拽长了的眼睛,我就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不愿意找比自己年长的女人呢?这样的女人知道心疼人的。

她若是把这个设问,当成一个技术性的攻防策略,我倒赞成。婚姻其实不必拘泥于年纪非得男大女小,反过来,一样也有甜蜜。只是,在一般情况下,女子是要有生殖能力才好嫁。年岁太长了,这方面就呈递减趋势。这是任什么美容膏紧致霜也回不了天的,因为你无法美化你的卵巢和子宫。

不要把男人的择偶心理看得太神秘,其实很大部分要受荷尔蒙的控制。这是千百万年以来的遗传密码,概莫能外。即使是那些声称不要孩子的男士,也很少能逃得出这个窠臼。女子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就不要徒劳地扮嫩,因为没用的。

三十多岁了,若想嫁得好些,就不要再在生殖系统上多做文章,因为大势已去。要在自己的长项上用功夫,那就是成熟和稳定,关爱和慈良。我相信天下的男子不都是因为生殖的希望才找伴侣,所以精神上的契合才是年长女子要浓墨重彩渲染的地方。

女子经过镜子时,常常是不经意但锐利地一瞥,就会发现时间是多么残酷。皱纹密布嘴角下垂的老太婆,曾经是惊世绝艳的美妇。苍老疯狂地吞噬了绝代风华,留下的是容颜的庞贝古城。

不要对抗时间,不要把皱纹看得那么可怕。如果从生殖的角度讲,它的确是冷面杀手。但要从阅历的层面讲,就是串起智慧之玉的红绳了。

老人的确没有小孩子好看。孩子的脸如同肥蚕般饱满,老人的脸就是蛾子飞走后苍白破损的壳。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事实。我知道我老了也会难看(现在已经很难看),我对此深信不疑。可是,我不怕。也许因为年轻时就不漂亮,老了不过是更不漂亮。破罐子破摔,反倒安之若素。

于是就为那些曾经美丽的女子,捏了一把汗。这把汗,恐怕从她们三十岁就要捏起来,直到六十岁松开手,手下已是湖泊。

许多进入中年的男人和女人,试图强行保持年轻,过度忧虑健康和外观,甚至以杂乱的性交,希图证明自己还年轻有力量。很多人热衷于空洞而缺乏真正快乐的时尚,妄想如一只醒来的兔子,和时间这只锲而不舍的龟赛跑。

好的老女人的经历是一块五颜六色的织锦。每一根彩线都七浆七染,独一无二。回忆好比是珍珠,这些珍珠串成了你的人生。你颈项间佩戴着它们,纤纤素手抚摸着它们,就会和你曾经拥有的岁月和人,相聚于咫尺之遥。

你一定要记住生活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喜怒哀乐。不要因为匆忙和不当心,就忽略了它们。这些感受是你将来的宝藏。不然,等你老了,坐在暖暖的太阳下、圈椅中,你和别的老人讲什么呢?

毕淑敏散文作品:额头与额头相贴

小时家中有一支精致的体温表,银头好似一粒扁杏仁。它装在一支粗糙的黑色钢笔套里,我看过一部反特小说,说情报就是藏在没有笔尖的钢笔里,那个套就更有几分神秘。

妈妈把体温表收藏在我家最小的抽屉——缝纫机的抽屉里。妈妈平日上班极忙,很少有工夫动针线,那里就是家中最稳妥的所在。

七八岁的我,对天地万物都好奇得恨不能吞到嘴里尝一尝。我跳皮筋回来,经过镜子,偶然看到我的脸红得像在炉膛里烧好可以夹到冷炉子里去引火的炭煤。我想我一定发烧了,我觉得自己的脸可以把一盆冷水烧开。我决定给自己测量一下体温。

我拧开黑色笔套,体温表像定时炸弹一样安静。我很利索地把它夹在腋下,冰冷如蛇的凉意,从腋下直抵肋骨。我耐心地等待了五分钟,这是妈妈惯常守候的时间。

终于到了,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像妈妈一样眯起双眼把它对着太阳晃动。

我什么也没看到,体温表如同一条宁澈的小溪,鱼呀虾呀一概没有。

我百般不解,难道我已成了冷血动物,体温表根本不屑于告诉我了吗?

对啦!妈妈每次给我夹表前,都要把表狠狠甩几下,仿佛上面沾满水珠。一定是我忘了这一关键操作,体温表才表示缄默。

我拿起体温表,全力甩去。我听见背后发出犹如檐下冰凌折断般的清脆响声。回头一看,体温表的扁杏仁裂成无数亮白珠子,在地面轻盈地滚动……

妈妈非常珍爱这支温度表,不是因为贵重,而是因为稀少。那时候,水银似乎是军用品,极少用于寻常百姓,体温表就成为一种奢侈品。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借用这支表,每个人拿走它时都说,请放心,绝不会打碎。

现在,它碎了,碎尸万段。我知道任何修复它的可能都是痴心妄想。我望着窗棂发呆,看着它们由灼亮的柏油样棕色转为暗淡的树根样棕黑。我祈祷自己发烧,高高地发烧。我知道妈妈对得病的孩子格外怜爱,我宁愿用自身的痛苦赎回罪孽。

妈妈回来了。

我默不作声。我把那只空钢笔套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希望妈妈主动发现它,我坚持认为被别人察觉错误比自报家门要少些恐怖,表示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而不是凭自首减轻责任。

妈妈忙着做饭。我的心越发沉重,仿佛装满水银。

实在等待不下去了,我飞快地走,到妈妈跟前,大声说,我把体温表给打碎了!

妈妈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

那支体温表消失了,它在我的感情里留下黑洞。

不久,我病了。我像被人塞到老太太裹着白棉被的冰棍箱里,从骨缝里往外散发寒气。妈妈,我冷。我说。你可能发烧了。妈妈说,伸手去拉缝纫机的小抽屉,但手臂随即僵在半空。

妈妈用手抚摸我的头。她的手很凉,指甲周旁有几根小毛刺,把我的额头刮得很痛。

我刚回来,手太凉,不知你究竟烧得怎样,要不要赶快去医院……妈妈拼命搓着手指。

妈妈俯下身,用她的唇来吻我的额头,以试探我的温度。

妈妈是严厉的人,在我有记忆以来,从未吻过我们。这一次,因为我的过失,她吻了我。那一刻,我心中充满感动。

妈妈的口唇有一种菊花的味道,那时她患很重的贫血,一直在吃中药。她的唇很干热,像外壳坚硬内瓤却很柔软的果子。

可是妈妈还是无法断定我的热度。她扶住我的头,轻轻地把她的额头与我的额头相贴。她的每一只眼睛看定我的每一只眼睛,因为距离太近,我看不到她的脸庞全部,只感到一片灼热的苍白。她的额头像碾子似的滚过,用每一寸肌肤感受我的温度,自言自语地说,这么烫,可别抽风……

我终于知道了我的错误的严重性。

后来,弟弟妹妹也有过类似的情形。我默然不语,妈妈也不再提起。但体温表像树一样栽在我心中。

终于,我看到了许多许多支体温表。那一瞬,我脸上肯定灌满贪婪。

我当了卫生兵,每天需要给病人查体温。体温表插在盛满消毒液的盘子里,好像一位老人生日蛋糕上的银蜡烛。

多想拿走一支还给妈妈呀!可医院的体温表虽多,管理也很严格。纵是打碎了,原价赔偿,也得将那破损的尸骸附上,方予补发。我每天对着成堆的体温表处心积虑摩拳擦掌,就是无法搞到一支。

后来,我做了化验员,离温度表更遥远了,一天,部队军马所来求援,说军马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症,他们的化验员恰好不在,希望人医们伸出友谊之手。老化验员对我说,你去吧!都是高原上的性命,不容易,人兽同理。

一匹砂红色的军马立在四根木柱内,马耳朵像竹笋般立着,双眼皮的大眼睛充满泪水,好像随时会跌跪。

军医们从马静脉里抽出暗紫色的血。我认真检验,周到地写出报告。

我至今不知道那些马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我的化验结果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兽医们很感激,说要送我两筒水果罐头作为酬劳。在维生素匮乏的高原,这不啻一粒金瓜子。我再三推辞,他们再四坚持。想起人兽同理,我说,那就送我一支体温表吧!

他们慨然允诺。

春草绿的塑料外壳,粗大若小手电。玻璃棒如同一根透明铅笔,所有刻码都是洋红色的,极为清晰。

准吗?我问。毕竟这是兽用品。

很准。他们肯定地告诉我。

我珍爱地用手绢包起。本来想钉个小木匣,立时寄给妈妈;又恐关山重重雪路迢迢,在路上震断,毁了我的苦心。于是耐着性子等到了一个士兵的第一次休假。

妈妈,你看!我高举着那支体温表,好像它是透明的火炬。

那一刻,我还了一个愿。它像一只苍鹰,在我心中盘桓了几十年。

妈妈仔细端详着体温表说,这上面的最高刻度可测到四十六摄氏度,要是人,恐怕早就不行了。

我说,只要准就行了呗!

妈妈说,有了它总比没有好。只是现在不很需要了,因为你们都已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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