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写景抒情散文

发布时间:2017-02-20 11:32

人生如一首诗,应该多一些悠扬的抒情,少一些愁苦的叹息。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当代写景抒情散文,供大家欣赏。

当代写景抒情散文

当代写景抒情散文:雨中登泰山

从火车上遥望泰山,几十年来有好些次了,每次想起"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那句话来,就觉得过而不登,像是欠下悠久的文化传统一笔债似的。杜甫的愿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也一样有,惜乎来去匆匆,每次都当面错过了。

而今确实要登泰山了,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不像落在地上,倒像落在心里。天是灰的,心是沉的。我们约好了清晨出发,人齐了,雨却越下越大。等天晴吗?想着这渺茫的"等"字,先是憋闷。盼到十一点半钟,天色转白,我不由喊了一句:"走吧!"带动年轻人,挎起背包,兴致勃勃,朝岱宗坊出发了。

是烟是雾,我们辨识不清 ,只见灰一片,把老大一座高山,上上下下,裹了一个严实。古老的泰山越发显得崔嵬了。我们才过岱宗坊,震天的吼声就把我们吸引到虎山水库的大坝前面。七股大水,从水库的桥孔跃出,仿佛七幅闪光黄锦,直铺下去,碰着嶙嶙的乱石,激起一片雪白水珠,脱线一般,撒在洄漩的水面。这里叫作虬在湾;据说虬早已被吕洞宾渡上天了,可是望过去,跳掷翻腾,像又回到了故居。我们绕过虎山,站到坝桥上,一边是平静的湖水,迎着斜风细雨,懒洋洋只是欲步不前,一边却喑恶叱咤,似有千军万马,躲在绮丽的黄锦底下。黄锦是方便的比喻,其实是一幅细纱,护着一幅没有经纬的精致图案,透明的白纱轻轻压着透明的米黄花纹。--也许只有织女才能织出这种瑰奇的景色。

雨大起来了,我们拐进王母庙后的七真祠。这里供奉着七尊塑像,正面当中是吕洞宾,两旁是他的朋友李铁拐和何仙姑,东西两侧是他的四个弟子,所以叫作七真祠。吕洞宾和他的两位朋友倒也罢了,站在龛里的两个小童和柳树精对面的老人,实在是少见的传神之作。一般庙宇的塑像,往往不是平板,就是怪诞,造型偶尔美的 ,又不像中国人,跟不上这位老人这样逼真、亲切。无名的雕塑家对年龄和面貌的差异有很深的认识,形象才会这样栩栩如生。不是年轻人提醒我该走了,我还会欣赏下去的。

我们来到雨地,走上登山的正路,一连穿过三座石坊:一天门、孔子登临处和天阶。水声落在我们后面,雄伟的红门把山挡住。走出长门洞,豁然开朗,山又到了我们跟前。人朝上走,水朝下流,流进虎山水库的中溪陪我们,一直陪到二天门。悬崖肞*:,石缝滴滴答答,泉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斜坡,流进山涧,涓涓的水声变成訇訇的雷鸣。有时候风过云开,在底下望见南天门,影影绰绰,耸立山头,好像并不很远;紧十八盘仿佛一条灰白大蟒,匍匐在山峡当中;更多的时候,乌云四合,层峦叠嶂都成了水墨山水。锳过中溪水浅的地方,走不太远,就是有名的经石峪,一片大水漫过一亩大小的一个大石坪,光光的石头刻着一部《金刚经》,字有斗来大,年月久了,大部分都让水磨平了。回到正路,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住了,人走了一身汗,巴不得把雨衣脱下来,凉快凉快。说巧也巧,我们正好走进一座柏树林,阴森森的,亮了的天又变黑了,好像黄昏提前到了人间,汗不但下去,还觉得身子发冷,无怪乎人把这里叫作柏洞。我们抖擞精神,一气走过壶天阁,登上黄岘岭,发现沙石全是赤黄颜色,明白中溪的水为什么黄了。

靠住二天门的石坊,向四下里眺望,我又是骄傲,又是担心。骄傲我已经走了一半的山路,担心自己走不了另一半的山路。云薄了,雾又上来。我们歇歇走走,走走歇歇,如今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困难似乎并不存在,眼面前是一段平坦的下坡土路,年轻人跳跳蹦蹦,走了下去,我也像年轻了一样,有说有笑,跟在他们后头。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从下坡路转到上坡路,山势陡峭,上升的坡度越来越大。路一直是宽整的,只有探出身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站在深不可测的山沟边,明明有水流,却听不见水声。仰起头来朝西望,半空挂着一条两尺来宽的白带子,随风摆动,想凑近了看,隔着辽阔的山沟,走不过去。我们正在赞不绝口,发现已经来到一座石桥跟前,自己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细雨打湿了浑身上下。原来我们遇到另一类型的飞瀑,紧贴桥后,我们不提防,几乎和它撞个正着。水面有两三丈宽,离地不高,发出一泻千里的龙虎声威,打着桥下奇形怪状的石头,口沫喷的老远。从这时候起,山涧又从左侧转到右侧,水声淙淙,跟我们跟到南天门。

过了云步桥,我们开始走上攀登泰山主峰的盘道。南天门应该近了,由于山峡回环曲折,反而望不见了。野花野草,什么形状也有,什么颜色也有,挨挨挤挤,芊芊莽莽,要把砏岩的山石装扮起来。连我上了一点岁数的人,也学小孩子,掐了一把,直到花朵和叶子全蔫了,才带着抱歉的心情,丢在山涧里,随水漂去。但是把人的心灵带到一种崇高的境界的,却是那些"吸翠霞而夭矫"的松树。它们不怕山高,把根扎在悬崖绝壁的隙缝,身子扭的像盘龙柱子,在半空展开枝叶,像是和狂风乌云争夺天日,又像是和清风白云游戏。有的松树望穿秋水,不见你来,独自上到高处,斜着身子张望,有的松树像一顶墨绿大伞,支开了等你,有的松树自得其乐,显出一副潇洒的模样。不管怎么样,它们都让你觉得它们是泰山的天然的主人,谁少了谁,都像不应该似的。雾在对松山的山峡飘来飘去,天色眼看黑将下来。我不知道上了多少石级,一级又一级,是乐趣也是苦趣,好像从我有生命以来就在登山似的,迈前脚,拖后脚,才不过走完慢十八盘。我靠住升仙坊,仰起头来朝上望,紧十八盘仿佛一架长梯,搭在南天门口。我胆怯了。新砌的石级窄窄的,搁不下整脚。怪不得东汉的应劭引用马第伯在《封禅仪记》里的话,这样形容:"仰视天门,舕辽如从穴中视天,直上七里,赖其羊肠逶迤,名曰环道,往往有索,可得而登也。两从者扶挟,前人相牵,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顶,如画重累人矣。所谓磨胸石,扪天之难也。"一位老大爷,斜着脚步,穿花一般,侧着身子,赶到我们前头。一位老大娘,挎着香袋,尽管脚小,也稳稳当当,从我们身边过去。我像应劭说的那样,"目视而脚不随",抓住铁扶手,揪牢年轻人,走十几步,歇一口气,终于在下午七点钟,上到南天门。

心还在跳,腿还在抖,人到底还是上来了。低头望着新整然而长极了的盘道,我奇怪自己居然也能上来。我走在天街上,轻松愉快,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一排留宿的小店,没有名号,只有标记,有的门口挂着一只笊篱,有的窗口放着一对鹦鹉,有的是一根棒棰,有的是一条金牛,地方宽敞的摆着茶桌,地方窄小的只有炕几,后墙紧贴着峥嵘的山石,前脸正对着万丈的深渊。别成一格的还有那些石头。古诗人形容泰山,说"泰山岩岩",注解人告诉你:岩岩,积石貌。的确这样,山顶越发给你这种感觉。有的石头像莲花瓣;有的像大象头;有的像老人;有的像卧虎;有的错落成桥;有的兀立如柱;有的侧身探海;有的怒目相向;有的什么也不像,黑糊糊的,一动不动,堵住你的去路。年月久,传说多,登封台让你想象帝王拜山的盛况,一个光秃秃的地方会有一块石碣,指明是"孔子小天下处"。有的山池叫作洗头盆,据说玉女往常在这里洗过头发;有的山洞叫作白云洞,传说过去往外冒白云,如今不冒白云了,白云在山里依然游来游去。晴朗的天,你正在欣赏"齐鲁青未了",忽然一阵风来,"荡胸生层云",转瞬间,便像宋之问在《桂阳三日述怀》里说起的那样,"云海四茫茫"。是云吗?头上明明另有云在。看样子是积雪,要不也是棉絮堆,高高低低,连续不断,一直把天边变成海边。于是阳光掠过,云海的银涛像镀了金,又像着了火,烧成灰烬,不知去向,露出大地的面目。两条白线,曲曲折折,是河,是汶河。一个黑点子在碧绿的图案中间移动,仿佛蚂蚁,又冒一缕青烟。你正在指手画脚,说长道短,虚象和真象一时都在雾里消失。

我们没有看到日出的奇景。那要在秋高气爽的时候。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独得之乐:我们在雨中看到的瀑布,两天以后下山,已经不那样壮丽了。小瀑布不见,大瀑布变小了。我们沿着西溪,翻山越岭,穿过果香扑鼻的苹果园,在黑龙潭附近待了老半天。不是下午要赶火车的话,我们还会待下去的。山势和水势在这里别是一种格调,变化而又和谐。

山没有水,如同人没有眼睛,似乎少了灵性。我们敢于在雨中登泰山,看到有声有势的飞泉流布,倾盆大雨的时候,恰好又在斗母宫躲过,一路行来,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自然也就格外感到意兴盎然。

当代写景抒情散文:日出

登高山看日出,这是从幼小时起,就对我富有魅力的一件事。

落日有落日的妙处,古代诗人在这方面留下不少优美的诗句,如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可是再好,总不免有萧瑟之感。不如攀上奇峰陡壁,或是站在大海岩头,面对着弥漫的云天,在一瞬时间内,观察那伟大诞生的景象,看火、热、生命、光明怎样一起来到人间。但很长很长时间,我却没有机缘看日出,而只能从书本上去欣赏。

海涅曾记叙从布罗肯高峰看日出的情景:

我们一言不语地观看,那绯红的小球在天边升起,一片冬意朦胧的光照扩展开了,群山像是浮在一片白浪的海中,只有山尖分明突出,使人以为是站在一座小山丘上。在洪水泛滥的平原中间,只是这里或那里露出来一块块干的土壤。

善于观察大自然风貌的屠格涅夫,对于日出,却作过精辟的描绘:

……朝阳初升时,并未卷起一天火云,它的四周是一片浅玫瑰色的晨曦。太阳,并不厉害,不像在令人窒息的干旱的日子里那么炽热,也不是在暴风雨之前的那种暗紫色,却带着一种明亮而柔和的光芒,从一片狭长的云层后面隐隐地浮起来,露了露面,然后就又躲进它周围淡淡的紫雾里去了。在舒展着云层的最高处的两边闪烁得有如一条条发亮的小蛇;亮得像擦得耀眼的银器。可是,瞧!那跳跃的光柱又向前移动了,带着一种肃穆的欢悦,向上飞似的拥出了一轮朝日……

可是,太阳的初升,正如生活中的新事物一样,在它最初萌芽的瞬息,却不易被人看到。看到它,要登得高,望得远,要有一种敏锐的视觉。从我个人的经历来说,看日出的机会,曾经好几次降临到我的头上,而且眼看就要实现了。

一次是在印度。我们从德里经孟买、海德拉巴、帮格罗、科钦,到翠泛顿。然后沿着椰林密布的道路,乘三小时汽车,到了印度最南端的科摩林海角。这是出名的看日出的胜地。因为从这里到南极,就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海洋,中间再没有一片陆地。因此这海角成为迎接太阳的第一位使者。人们不难想象,那雄浑的天穹,苍茫的大海,从黎明前的沉沉暗夜里升起第一线曙光,燃起第一支火炬,这该是何等壮观。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日出。可是听了一夜海涛,凌晨起来,一层灰蒙蒙的云雾却遮住了东方。这时,拂拂的海风吹着我们的衣襟,一卷一卷浪花拍到我们的脚下,发出柔和的音响,好像在为我们惋惜。

还有一次是登黄山。这里也确实是一个看日出的优胜之地。因为黄山狮子林,峰顶高峻。可惜人们没有那么好的目力,否则从这儿俯瞰江、浙,一直到海上,当是历历可数。这种地势,只要看看黄山泉水,怎样像一条无羁的白龙,直泄新安江、富春江,而经钱塘入海,就很显然了。我到了黄山,开始登山时,鸟语花香,天气晴朗,收听气象广播,也说二三日内无变化。谁知结果却逢到了徐霞客一样的遭遇:"浓雾弥漫,抵狮子林,风愈大,雾愈厚……雨大至……"只听了一夜风声雨声,至于日出当然没有看成。

但是,我却看到了一次最雄伟、最瑰丽的日出景象。不过,那既不是在高山之巅,也不是在大海之滨,而是从国外向祖国飞航的飞机飞临的万仞高空上。现在想起,我还不能不为那奇幻的景色而惊异。是在我没有一点准备、一丝预料的时刻,宇宙便把它那无与伦比的光华、丰采,全部展现在我的眼前了。当飞机起飞时,下面还是黑沉沉的浓夜,上空却已游动着一线微明,它如同一条狭窄的暗红色长带,带子的上面露出一片清冷的淡蓝色晨曦,晨曦上面高悬着一颗明亮的启明星。飞机不断向上飞翔,愈升愈高,也不知穿过多少云层,远远抛开那黑沉沉的地面。飞机好像惟恐惊醒人民的安眠,马达声特别轻柔,两翼非常平稳。这时间,那条红带,却慢慢在扩大,像一片红云了,像一片红海了。暗红色的光发亮了,它向天穹上展开,把夜空愈抬愈远,而且把它们映红了。下面呢?却还像苍莽的大陆一样,黑色无边。这是晨光与黑夜交替的时刻,这是即将过去的世界与即将到来的世界交替的时刻。你乍看上去,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可是一转眼,清冷的晨曦变为磁蓝色的光芒。原来的红海上簇拥出一堆堆墨蓝色云霞。一个奇迹就在这时诞生了。突然间从墨蓝色云霞里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然后像一支火箭一直向上冲,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光明的白昼由夜空中迸射出来的一刹那。然后在几条墨蓝色云霞的隙缝里闪出几个更红更亮的小片。开始我很惊奇,不知这是什么?再一看,几个小片冲破云霞,密接起来,融合起来,飞跃而出,原来是太阳出来了。它晶光耀眼,火一般鲜红,火一般强烈,不知不觉,所有暗影立刻都被它照明了。一眨眼工夫,我看见飞机的翅膀红了,窗玻璃红了,机舱座里每一个酣睡者的面孔红了。这时一切一切都宁静极了,宁静极了。整个宇宙就像刚诞生过婴儿的母亲一样温柔、安静,充满清新、幸福之感,再向下看,云层像灰色急流,在滚滚流开,好让光线投到大地上去,使整个世界大放光明。我靠在软椅上睡熟了。醒来时我们的飞机正平平稳稳,自由自在,向我的亲爱的祖国、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航行。黎明时刻的种种红色、灰色、黛色、蓝色,都不见了,只有上下天空,一碧万顷,空中的一些云朵,闪着银光,像小孩子的笑脸。这时,我深切感到这个光彩夺目的黎明,正是新中国瑰丽的景象;我忘掉了为这一次看到日出奇景而高兴,而喜悦,我却进入一种庄严的思索,我在体会着"我们是早上六点钟的太阳"这一句诗那最优美、最深刻的含义。

当代写景抒情散文:昆仑飞瀑

我曾经漫游过不少名山大川,但不知为什么那巍然屹立于祖国西部的昆仑山,总也牵挂在我的心头,使我时常想着要回到它的身边。

我至今弄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萌生了这种思恋之情。啊,人的感觉器官是这样奇特,也许第一眼的印象非常重要,以致影响此后的记忆、观能和感情。我回想26年前,当我第一次和野外勘探者,踏入人迹罕至的柴达木,远远看到昆仑山的时候,它整个儿被飘流的云雾萦绕着,带着莫测高深的神秘风韵,只有绵绵蜿蜒而时隐时现的峦峰,在天空勾勒出了一线伟丽磅礴的轮廓。其实,等你靠近了才会发现,它是那么眨巴着乌黑晶亮的眼睛,袒露着宽阔丰润的胸脯,以其坚韧刚健的风姿,挺立在荒古大漠上。尤其在墨黑的夜晚,当你在沙漠里奔跑了一天,困卧在它身边的时候,仿佛觉得有双无形的强大手臂环抱着你,抚慰着你,促使你安稳而甜蜜地睡去。其时,你在朦胧中也会感觉到昆仑山的倩影,像安睡在它温馨的怀抱里。

但是,当我再度看见昆仑山的时候,却感到过去对它了解得很少。这次,我来到这里,正是高原八月,天气凉爽极了。我和旅伴心情兴奋,一出格尔木城,就直往前面走去。沿途,我看到这荒凉无边的大戈壁,虽然仍有十年浩劫的痕迹,但已有新开垦的黑沃沃的农田,和将要收割的金黄的小麦。再往前走,那一丛丛自然生成的浓密的柽柳,舒展着颀长嫩绿的枝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戈壁一见到绿色,就有了生机。各色的鸟儿欢叫着。那乖巧的云雀群,鼓翅在高空上下扑旋,唱着自由快乐的歌,一直陪伴着我们,飞上昆仑山。

等刚走到昆仑脚下,我的旅伴就感慨万端,喘着气说:

"昆仑山呵,是大戈壁生命的渊薮!"

我惊异了,他的诗情竟来得这般快当。

"你看见了么,山上水电站的小屋子?"

我抬头望去,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条嶙峋层叠的深谷,而山口凛然坐卧着一尊像猛兽似的山头,虎视眈眈地察看着过往的行客。只在穿过它的视线,绕了一大圈,我才看清几根凌空飞架的天线,通往嵌在高峡中间的小屋里。我们一边往上爬,一边耳旁传来隆隆的吼声,这莫不是水电站机轮的运转声么!此刻,在谷口听起来,显得异常高亢洪亮,有种撼天动地的气势。与此同时,我还隐约分辨出一丝仿佛从昆仑心窝里飞弹出来的音响,其声如行云流水,朗朗悦耳,和机轮的轰鸣声糅合一起,回荡着一种更其摄人魂魄的旋律。

我们越往山上走,越觉得呼吸急促,气不够用。而且风也越来越狂,有时不得不背转身倒走。等爬上深谷里的水电站营地,才算缓了口气。我们先遇见一位姓郝的陕北绥德汉子,长得高大健壮,是水电站负责人。还有一位长得瘦削结实的老王,是专管水务的。他俩脸庞都像久经酷风寒霜洗炼过,闪射着褐红透亮的色泽,并肩站在昆仑狂风中,犹如两根铁柱子似的。我开口便说:

"你们这里的风可真够厉害!"

"风季早过啦!"老郝嗬嗬笑着说:"如果你们赶冬月或春上来,那才真叫飞砂走石,风刮得人连路也看不见,身子也站不定,栽楞爬坡的。这里是昆仑山的风洞嘛!"

我这才察觉到,我们已置身于昆仑山一条罕见的幽深的大峡谷中,抬眼回望,两边石山高高耸立,直插云天。周围悬崖倒挂,绝壁陡峭,既看不透前头的边缘,又摸不清后面的底细,俨然是条深奥狭长的天然风道。我简直难以想象,人们怎样在这陡壁险境里造就了这座水电站?难道他们是倒栽葱式的在空中施工么?噢,我猜得还有点门道。据说,那些来自青藏高原的汉、回、撒拉族兄弟和支边青年们,正像山鹰般飞身登上悬崖,用绳子把自己吊起,在峭壁上勘察测量,正是在半空中搭起脚手架,一步步攀援而上,给大坝喷水灌浆。他们就是这样在无比艰险的峡谷里,在不同的窄狭的工作面上,一任狂风飞砂的扑打,一任严寒酷暑的煎熬,开挖着导流、冲刷洞,搬运着笨重的闸门机件,安装着电器仪表……

这一阵儿,我们已走上48米高的薄拱坝。忽然,眼前涌现出了一泓碧绿如镜的大湖。呵,应该叫它作天湖,因为它竟奇迹般飘流在这远离人间的高峡里。天湖呵天湖,你是这样恬静地轻荡着涟漪,这样温存地拂动着浪花,清澈得照得见天上的飞霞,碧绿得映现着昆仑雪峰的影子,致使不远千里来到你湖畔的行客,依依不舍,流连忘返。

还是老郝提醒了我们:"这座水库容量2400万立方米,是昆仑山雪水汇集成的。"

"那深山里还有不少条河吧?"

"嗯,上游有清水河、雪水河、干沟河。离这不远40里,还有个昆仑桥,肚子很大,也在峡谷里,如果能早些开发利用,电容量冒估也达一亿多千瓦!"

"呵呵,你们这儿的前景很乐观哪!"

"我们如今是有多少水,发多少电,满发是9000千瓦。"他矜持地笑了笑,却转过了话题:"你们到这里来还适应吧?"

我说:"适应,才上来有些气喘。"

老郝立即快活起来:"这儿海拔3000米以上,目前是中国第一座最高的水电站!"

噢,中国最高的第一座水电站!我从他们谈吐里已晓得,这座水电站从设计到投产,时间竟拖沓了20年之久。站在昆仑水电站身旁,我感到格外激动,也格外惋惜!如果不是"四害"横行,贻误了那十年春华,那十年光阴,这座水电站不是会早些出现在昆仑山上么?那么,在我国许多富饶的高山峻岭之上,不是还会出现比这座更高更漂亮的第二座、第三座水电站么?我想,一定会的。就在这昆仑深山中,不是还潜藏着个肚儿挺大的昆仑桥,早在等候着有识之士去开发么!我和旅伴们不由得欢呼起来。

就在我们沿着水波粼粼的湖边漫步,穿过坝头那间小屋子的时候,有种扣人心扉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鸣响。这时,我惊疑地掉转身,循声望去,蓦地只见在宽阔的大坝前面,深谷里白云翻卷,水烟升腾,一条飞银吐珠似的瀑布,发出唿唿的喧响,急速地翻卷滚动,直落万丈谷底。飞流荡漾的瀑布,仿佛拨弄着巨大雪白的竖琴,悠然在水云浪花中旋舞,欢奏着喷薄激情的英雄交响乐。起初,我们进山时,远远看不到瀑布,只听见隐约的哗哗声,轻柔的汩汩声,而此刻身在瀑布面前,它的声韵是这般豪迈奔放,这般壮怀激烈,好像昆仑山里埋伏着千军万马,正在浩浩荡荡地疾行,向着广袤的大漠挺进似的。多么宏伟壮观的昆仑飞瀑,多么摄人魂魄的昆仑飞瀑呵!

我们在欢腾的飞瀑声中,转弯下了条大坡,走进靠山的电气运行控制室。瞬间,喧闹的瀑布声隐去,代之以静谧肃穆的气氛。这间大大的控制室是现代装置,在这里工作的同志似乎很轻松,也很悠闲。随即,我也发现,这儿每个人的眼睛却异乎寻常的专注忙碌,手脚也出乎寻常的敏捷麻利。这里管水管电,这里一举一动,牵扯着水电站的生计,关乎着山下格尔木城的命脉,而且维系着戈壁农田、工矿和草原的兴衰。我看见立在操纵台前,掌握水电命运的人,多是支边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他们毅然摆脱世俗的羁绊,长年在昆仑高山上生活,在荒寂的峡谷中战斗,使巍巍昆仑焕发出了新的生命,新的血液,新的光华。我想,应该称颂他们是昆仑勇士,是可爱的昆仑山人!

从电气控制室出来,我们迎面又看到了飞飘迷人的昆仑瀑布。也许因为距离太近,又看得见瀑布的底部,使我感到眼前如同矗立着一座晶莹的万仞雪峰,流水和云天相连,喷溅着珠玉翡翠,闪烁着斑斓炫目的光点。我倏忽觉得,仿佛是娇丽的云雀、天鹅和仙鹤群集的长阵,是这样潇洒自如地飞荡着,以气盖山河的流势,凌空呼呼欢叫,旋即俯冲而下。转眼间,它却宛如莫高窟飞天肩披的长长的飘带,飞落于幽深的谷底之后,霎时拍波击浪,掀起狂涛巨浪,继而在闪闪的霞光里,哼着自由悠扬的歌,跌宕有致地向大漠奔去。我被这飞瀑震慑了,被它瑰丽多姿的景象迷惑了。呵,这飞瀑来自何处?它莫不是从天宇里倾泻人间的金波银流?它莫不是从昆仑胸脯里喷涌的奶汁玉浆?

我翘望着昆仑飞瀑,心如潮涌。这飞瀑,发源于伟丽的昆仑深山里,和无数条大小溪流相溶合,于是铸就了一派势不可挡的巨流,永无休止地流向戈壁荒漠,流向城乡村镇,流向80年代的今天,流向斑斓透亮的明天 。这飞瀑,始终鸣响着昆仑母亲亲昵的声音,有时像讷讷的甜蜜的呼唤,有时像声震寰宇的呐喊,它无疑是永恒的自然,执著的爱恋,生命的元素,它是这般源远流长,无穷无尽,飞载千古。此时,我从飞腾不息的瀑布声中,倾听到了祖国大地心脏的激跳,也触摸到了中华民族向前奋进的脉搏!

我站在昆仑飞瀑面前,思绪驰骋。我还清醒地意识到,我是这样无限热爱着自然的创造,然而也无比热爱着创造的自然。此时此刻,我怎能不惦念这昆仑山英勇的开拓者,和那荒古大漠艰苦的勘探者。我想到,在祖国的名山大川里,飞荡着不少闻名于世的瀑布。但是,没有昆仑瀑布这么吸引我,这么使我留恋的了。这犹如搏击长空的海燕般的昆仑瀑布,正以无与伦比的滚滚洪流,穿过千沟万壑,跨越千难万险,向生活的大海奔去,向历史的未来奔去。

昆仑飞瀑啊,我愿意投身在你的怀抱中,化作你飞流里的一只云雀,随你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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