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著名散文家散文

发布时间:2017-01-13 13:11

经常读一些好的散文,不仅可以丰富知识、开阔眼界,培养高尚的思想情操,还可以从中学习选材立意、谋篇布局和遣词造句的技巧,提高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下面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当代著名散文家散文,供大家欣赏。

当代著名散文家散文

当代著名散文家散文:沸腾的梦

我欲有所歌,有所鸣颂,但是我一开口,在声音没有走出喉腔以前,眼睛已经被泪水灌满了。我在泪水中凝视。似乎见着了许多许多的异象。我将怎样说明我所见的那一些辉煌事物呢?我或者应该名之为梦,或者竟为那乩盘沙上,被莫名的魔力所力的乩头,写下我茫然而确切的真实。

我听见了一个婴儿的哭声,那声音异常温柔而坚决,它单调的叫,叫,叫。没有高低,没有抑昂,没有起伏。它只表现一个单一的要求。这要求赤裸裸连绵不断的在我耳轮周旋环绕,它永不会软化低弱下去,变成为乞求的哀声。我注意的听,受感动的听,焦躁的听,乃至于我听得烦恼,听得全身发热,心房诘问似的颤跳,我的肌肉似乎在我的骨上啮嚼,使我狂跳不安。我听见的究竟是什么呢?它是从那里来,又将向那里去。它对于这浩然渺然无穷的宇宙施舍了一笔什么恩施,可以向它发生这样坚执的、单纯原始的要求?我满屋里寻找,在被子里,在桌子底下,在灯影下面,我急躁如一只受了惊的蚌蜢,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把椅子抛得山响。我执起新买来雪亮的剪刀,恶狠狠逼准墙壁,要它把那放纵大胆的婴儿的隐秘,报告给我知道。

最后,天知道,我在一只有盖的小玻璃缸里面把那件奇闻发现了出来。从那一枚鸡蛋里面,婴儿放肆的哭声对于我似乎一种庄严的嘲弄。这里我奇怪我的感觉,几乎我以为自己已经于不知何时溜走了,变了不是我了。

我梦见(我只好说是梦了)。我进入了一片广野的辽原。天上是云团,白的云团,红的云团,青的云团,澄碧的天的海洋透明到和绿水晶一样。地下是活鲜的草,绿的草,金黄的稻穗子,肥赭的土地,苍茫辽远,似遗忘了它自己的平原,那是宇宙寥廓无私的象征。我看见一群,一阵,长长的,火车行列式的一大阵孩子们,在那丰美伟大的境界中奔走赛跑。他们跑着,歌着。他们小小的脚步唤起了大地的合唱。他们的歌声惹起了稻穗的和鸣,白的,红的,青色的云球追在他们后面。跑在他们周围。有时候,一不留心这些云头又飞上了孩子们的前面,且用它们轻得和毛毛雨一样的脚尖,掠弄孩子们稚嫩的黑发,向他们光洁和善的微笑着。梦神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孩子们跑着,跑着,不会休息也不会慢步。他们浩瀚排荡的歌声,像巨伟的山瀑在浩空中奔腾,像朗洁的长风用垂天的羽翼在飞舞。它使我一面听一面不自主的随着跑,它使我舌尖雀跃,喉衣颤动,脚下自作主张的踏跳。我欢喜,我流泪,我癫狂,我爱,我恨。我的心血泛滥,如猛涨起来的夜潮。而且,我还看见了什么呢?碧绿的天波渐渐飘动了,它如风脚上勾下来的云缕,慢慢向孩子们脚底流漾下来了,而白云也似乎在飘坠,向金黄的熟稻怀里面躺了下来。我见红云牵起了孩子的裙裳,以助他们的舞姿,而绿草又映在天波中间,像是水晶石里长出来的生命。一个无始无终,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完整的大宇宙。被孩子们放胆的奔驰发现了出来:一场美的创始,一个终古秘密的发现!

一扇掌管天的秘密、呈体的秘密火山猛烈热流的秘密的神门,我确确看见是对我们而开了。我见每一个星球抱着一个红如玛瑙,热如火焰,光明如疾电的心,在它们的胸腔里面。它们的胸腔透明,映出了狂欢着的火花,火叶,火苗。它们沉酣于生命的舞蹈中,使自己的光明围绕着自己而歌唱。我见火星上满地是猩红的树枝,它们却发出月色一样温柔的抚爱,护围花草的芳洁。在那里,月亮在笑,太阳在笑。风在咭咭呱呱,雨在踏步跳舞。它们中间有一个盛大的刺激,中国的黑孩子们已经从宇宙创造的怀里吸去了新的精液。无边的欲望在他们心里腾沸,为了光荣,为了美,也为了生命!

可是,宇宙不能说声“拒绝”,人间却发出了“禁止”的恶声,这是可能的吗?没有人能无故宣布一个人的死亡,难道一个民族有权制定一个民族的命运?我们在蛋壳里面的呼声,对于他人会是一种威胁,我们在广原上天真的赛跑会叫旁观者见了短气,这些都不是情感和理智得到。被强制而对我们锁闭了门,你的幽禁何其可怜。但我们为你的奔驰为此也会更见其猛烈了。红如玛瑙,热如火焰,光明如疾电的心在我们黄色肌肤的胸腔里也照样各人抱住一个。人若不信时请来看吧!请看我们的战场上,医院里、田原上、公事房中。乃至于我们的幼稚园的游戏场上吧。这颗心总是欢悦的豪饮沸腾的创造之杯,而高唱: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九三八年“五卅”十三周年纪念

当代著名散文家散文:马裤先生

火车在北平东站还没开,同屋那位睡上铺的穿马裤,戴平光眼镜,青缎子洋服上身,胸袋插着小楷羊毫,足蹬青绒快靴的先生发了问:“你也是从北平上车?”很和气的。

火车还没动呢,不从北平上车,由哪儿呢?我只好反攻了:“你从哪儿上车?”他没言语。看了看铺位,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声:“茶房!”

茶房跑来了。“拿毯子!”马裤先生喊。

“请少待一会儿,先生。”茶房很和气地说。马裤先生用食指挖了鼻孔一下,别无动作。荼房刚走开两步。

“茶房!”这次连火车好似都震得直动。茶房像旋风似的转过身来。

“拿枕头!”

“先生,您等我忙过这会儿去,毯子和枕头就一齐全到。”茶房说得很快,可依然是很和气。茶房看马裤先生没任何表示,刚转过身去要走,这次火车确是哗啦了半天,“茶房!”茶房差点吓了个跟头,赶紧转回身来。

“拿茶!”

“先生请略微等一等,一开车茶水就来。”

马裤先生没任何的表示。茶房故意地笑了笑,然后搭讪着慢慢地转身,腿刚预备好要走,背后打了个霹雳,“茶房!”

茶房不是假装没听见,便是耳朵已经震聋,竞自快步走开。

“茶房!茶房!茶房!”马裤先生连喊,一声比一声高。站台上送客的跑过一群来,以为车上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人命。茶房始终没回头。马裤先生又挖了鼻孔一下,坐在我床上。“你坐二等?”这是问我呢。我又毛了,我确是买的二等,难道上错了车?

“你呢?”我问。

“二等。快开车了吧?荼房!”

他站起来,数他的行李,一共八件,全堆在另一卧铺上。数了两次,又说了话,“你的行李呢?”“我没有行李。”

“呕?!”他确是吓了一跳,好像坐车不带行李是大逆不道似的。“早知道,我那四只皮箱也可以不打行李票了!”

茶房从门前走过。“茶房!拿手巾把!”“等等。”茶房似乎下了抵抗的决心。

马裤先生把领带解开,摘下领子来,分别挂在铁钩上:所有的钩子都被占了,他的帽子,大衣,已占了两个。

车开了。他爬上了上铺,在我的头上脱靴子,并且击打靴底上的土。枕着个手提箱,车还没到永定门,他睡着了。

我心中安坦了许多。

到了丰台,车还没停住,上面出了声,“茶房!”没等茶房答应,他又睡着了;大概这次是梦话。过了丰台,大概还没到廊坊,上面又打了雷,“茶房!”

茶房来了,眉毛拧得好像要把谁吃了才痛快。“干吗?先—生—”

“拿茶!”

“好吧!”茶房的眉毛拧得直往下落毛。“不要茶,要一壶开水!”

“好啦!”

马裤先生又入了梦乡,呼声只比“荼房”小一点。有时呼声低一点,用咬牙来补上。有趣!

到了天津。又上来些旅客。

马裤先生出去,呆呆地立在走廊中间,专为阻碍来往的旅客与脚夫。忽然用力挖了鼻孔一下,走了。下了车,看看梨,没买;看看报,没买。又上来了,向我招呼了声,“天津,唉?”我没言语。他向自己说:“问问茶房,”紧跟着一个雷,“茶房!”我后悔了,赶紧地说:“是天津,没错儿。”

“总得问问茶房。茶房!”我笑了,没法再忍住。车好容易又从天津开走。

刚一开车,茶房给马裤先生拿来头一份毯子枕头和手巾把。马裤先生用手巾把耳孔鼻孔全钻得到家,这一把手巾擦了至少有一刻钟,最后用手巾擦了擦手提箱上的土。

我给他数着,从老站到总站的十来分钟之间,他又喊了四五十声茶房。茶房只来了一次,他的问题是火车向哪面走呢?茶房的回答是不知道;于是又引起他的建议,车上总该有人知道,茶房应当负责去问。茶房说,连驶车的也不晓得东西南北。于是他几乎变了颜色,万一车走迷了路?!茶房没再回答,可是又掉了几根眉毛。

他又睡了,这次是在头上摔了摔袜子,可是一口痰并没往下唾,而是照顾了车项。我的目的地是德州,天将亮就到了。谢天谢地!

我雇好车,进了城,还清清楚楚地听见:“茶房!”

一个多礼拜了,我还惦记着茶房的眉毛呢。

当代著名散文家散文:今天是春天

蓝天打了蜡,在这样的春天。在这样的春天,小树叶儿也都上了釉彩。世界,忽然显得明朗了。我沿着草坡往山上走,春草已经长得很浓了。唉,春天老是这样的,一开头,总惯于把自己藏在峭寒和细雨的后面。等真正一揭了纱,却又谦逊地为我们延来了长夏。

山容已经不再是去秋的清瘦了,那白绒绒的芦花海也都退潮了,相思树是墨绿的,荷叶桐是浅绿的,新生的竹子是翠绿的,刚冒尖儿的小草是黄绿的。还是那些老树的苍绿,以及藤萝植物的嫩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山。我慢慢走着,我走在绿之上,我走在绿之间,我走在绿之下,绿在我里,我在绿里。

阳光的酒调得很淡,却很醇,浅浅地斟在每一个杯形的小野花里。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君王要举行野宴呢?何必把每个角落都布置得这样豪华雅致呢?让走过的人都不免自觉寒酸了。

那片大树下的厚毡是我们坐过的,在那年春天。今天我走过的时候,它的柔软仍似当年,它的鲜绿仍似当年,甚至连织在上面的小野花也都娇美如昔,啊,春天,那甜甜的记忆又回到我的心头来了—其实不是回来,它一直存在着的!我禁不住怯怯地坐下,喜悦的潮音低低回响着。

我们已把窗外的世界遗忘得太久了,我们总喜欢过着四面混凝土的生活。我们久已不能想象那些溪畔草地上执竿的牧羊人,以及他们仅避风雨的帐篷。我们同样也久已不能想象那些在陇亩间荷锄的庄稼人,以及他们只足容膝的茅屋。我们不知道脚心触到青草时的恬适,我们不晓得鼻腔遇到花香时的兴奋。真的,我们是怎么会疾驰得那么厉害的!

那边,清澈的山涧流着,许多浅紫、嫩黄的花瓣上下飘浮,像什么呢?我似乎曾经想画过这样一张画—只是,我为什么如此想画呢?是不是因为我的心底也正流着这样一带涧水呢?是不是由于那其中也正轻搅着一些美丽虚幻的往事和梦境呢?我是怎样珍惜着这些花瓣啊,我是多么想掬起一把来作为今早的早餐啊!

忽然,走来一个小女孩。如果不是我看过她,在这样薄雾未散尽、阳光诡谲闪烁的时分,我真要把她当做一个小精灵呢!她慢慢地走着,好一个小山居者,连步履也都出奇的舒缓了。她有一种天生的属于山野的淳朴气质,使我不由自主地想逗她说几句话。

“你怎么不上学呢,凯凯?”

“老师说,今天不上学,”她慢条斯理地说,“老师说,今天是春天,不用上学。”

啊,春天!噢!我想她说的该是春假,但这又是多么美的语误啊!春天我们该到另一所学校去念书的。去念一册册的山,一行行的水。去速记风的演讲,又数骤云的变化。真的,我们的学校少开了许多的学分,少聘了许多的教授。我们还有许多值得学习的,我们还有太多应该效法的。真的呢,春天绝不该想鸡兔同笼,春天也不该背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土语,春天更不该收集越南情势的资料卡。春天春天,春天来的时候我们真该学一学鸟儿,站在最高的枝杆上,抖开翅膀来,晒晒我们潮湿已久的羽毛。

那小小的红衣山居者好奇地望着我,稍微带着一些打趣的神情。

我想跟她说些话,却又不知道该讲些什么。终于没有说—我想所有我能教她的,大概春天都已经教过她了。

慢慢地,她俯下身去,探手入溪。花瓣便从她的指间闲散地流开去,她的颊边忽然漾开一种奇异的微笑,简单的、欢欣的却又是不可捉摸的笑。我又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我实在仍然怀疑她是笔记小说里的青衣小童(也许她穿旧了那袭青衣,偶然换上这件的吧!)。我轻轻地摸着她头上的蝴蝶结。

“凯凯。”

“嗯?”

“你在干什么?”

“我,”她踌躇了一下,茫然地说,“我没干什么呀!”

多色的花瓣仍然在多声的涧水中淌过,在她肥肥白白的小手旁边乱旋。忽然,她把手一握,小拳头里握着几片花瓣。她高兴地站起身来,将花瓣往小红裙里一兜,便哼着不成腔的调儿走开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她是谁呢?是小凯凯吗,还是春花的精灵呢?抑或,是多年前那个我自己的重现呢?在江南的那个环山的小城里,不也住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吗?在春天的时候她不是也爱坐在矮矮的断墙上,望着远远的蓝天而沉思吗?啊,那个孩子呢?那个躺在小溪边打滚,直揉得小裙子上全是草汁的孩子呢?她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在那边,那一带疏疏的树荫里,几只毛茸茸的小羊在啮草,较大的那只母羊很安详地躺着。我站得很远,心里想着如果能摸摸那羊毛该多么好。它们吃着、嬉戏着、笨拙地上下跳跃着。啊,春天,什么都是活泼泼的,都是喜洋洋的,都是嫩嫩的,都是茸茸的,都是叫人喜欢得不知怎么是好的。

稍往前走几步,慢慢进入一带浓烈的花香。暖融融的空气里加上这样的花香真是很醉人的,我走过去,在那很陡的斜坡上,不知什么人种了一株栀子花。树很矮,花却开得极璀璨,白莹莹的一片,连树叶都几乎被遮光了。像一列可以采摘的六角形星子,闪烁着清浅的眼波。这样小小的一棵树,我想,她是拼却了怎样的气力才绽出这样的一树春华呢?四下里很静,连春风都被甜得腻住了—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哦,我莫不是也被腻住了吧!

乍酱草软软地在地上摊开,浑朴、茂盛,那气势竟把整个山顶压住了。那种愉快的水红色,映得我的脸都不自觉地热起来了!

山下,小溪蜿蜒。从高处俯视下去,阳光的小镜子在溪面上打着明晃晃的信号,啊,春天多叫人迷惘啊!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谁负责管理这最初的一季呢?他想来应该是一种神奇的艺术家了,当他的神笔一挥,整个地球便美妙地缩小了,缩成了一束花球,缩成一方小小的音乐匣子。他把光与色给了世界,把爱与笑给了人类。啊,春天,这样的魔季!

小溪比冬天涨高了,远远看去,那个负薪者正慢慢地涉溪而过。啊,走在春水里又是怎样的滋味呢?或许那时候会恍然以为自己是一条鱼吧?想来做一个樵夫真是很幸福的,肩上挑着的是松香,脚下踏的是碧色琉璃,身上的灰布衣任山风去刺绣,脚下的破草鞋任野花去穿缀。嗯,做一个樵夫真是很叫人嫉妒的。

远处的鸟啼错杂地传过来,那声音纷落在我们的小屋里,四下遂幻出一种林野的幽深—春天该是很深很浓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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