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再复散文诗:《太阳·土地·人》

发布时间:2016-11-12 02:51

【导语】文诗兼有诗与散文特点的一种现代抒情文学体裁。它融合了诗的表现性和散文描写性的某些特点。下面小编将给大家推荐一些优秀的散文诗,欢迎阅读。更多优美的散文诗,尽在“”。

作者简介:

刘再复,著名文学理论家、散文家,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学评论》主编,现任美国科罗拉多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客座教授。主要学术著作有:专著《性格组合论》、《传统与中国人》(与林岗全著)、《人论二十五种》,学术论文集《文学的反思》;出版散文诗集有:《深海的追寻》、《告别》、《太阳·土地·人》、《人间·慈母·爱》、《读沧海》、《寻找的悲歌》、《刘再复散文诗合集》等;散文集有《共悟人间》(与女儿刘剑梅合著)、《漂流手记》七卷、《新世纪散文家·刘再复精选集》等。

《太阳·土地·人》

第一辑 太阳

地上有着无数太阳

我会永远爱着太阳的,我的光明之源。

没有太阳,不会有我,不会有你,不会有他,不会有山青青、水青青的人间。

然而,天顶的太阳只有一个,而地上却有无数太阳,象星星一样繁多,一样灿烂。

太阳有时从我打开的书页里升起,有时从我爱者的心灵里升起,有时从老师粉笔的芬芳里升起,有时从朋友辉煌的思想中升起,有时从远方珍重的祝福里升起,有时从身旁温热的语言中升起,有时从赤诚而婉转的歌喉里升起,有时从邮递员闪烁的汗珠里升起,有时从孩子微笑的酒窝里升起,有时就从你滚动着的暖流的手中升起。

人间到处都有太阳,时时都有米人的日出,时时都有希望的火光。因为人间有无数太阳,诚实与善良的生命太不断繁衍。自然的丽日照不进的心灵,才有不会凋零的春天。

我相信地上有无数的太阳,所以我未曾在狂乱的风雪中绝望,也未曾在歧路的暗影里落入深渊。我相信世上的道路固然有许多沟沟坎坎,但人间总有流不尽的光明与温暖。

大地的胸脯全是我的田野

我酷爱大地,眼前无限展开的大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绵绵天涯,渺渺海涯,巍巍山崖。处处都任我阅览,任我追寻与求索。

我酷爱大地,脚下孕育着美、崇高、壮丽的大地。大地的胸脯全是我的田野,我的果园与菜畦,时时都可以让我耕耘,让我采集和收割。

我在溢满泥香的沃土里收割着稻谷与小麦金黄色的成熟。在花开满枝的梅树、杏树与苹果树下收割着飘动的清芬。在书本的深海里收割着躲藏的真理,象红珊瑚一样美丽、远古与今天的文明。

在风风雨雨的战斗路上,我收割着人生的严肃。在和朋友互相磋磨的朝朝夕夕中,我收割着生活的美满。在北上与南下的列车窗口,在绿柳轻扬的大路与小路上,我则独自遐想,收割着哲学的意蕊和诗的花瓣。而在那艰难困苦的关山危崖里,我又收割着不屈的理性和韧性。

有时,我还从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那里,收割着对于未来的信念;从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那里,收割着火热的善良;从一个萍水相逢的旅伴那里,收割着山高海深的情谊和永远也难以忘却的智慧与勇敢。

大地的胸脯全是我的田野。没有一种陡然而起的湍流可以汩没这无边无际的土地与山川,也没有一种凌厉的风霜能阻止我的有形与无形的耕耘和收割。没有,永远也不会有。

我爱萧萧风雨后

风雨后有许多潺潺的流动,默默的更新,滔滔的排除。有许多的青的滋生,紫的萌动,黄的壮大。有许多衰老的枯枝重新展开她的嫩绿的梦,有许多花朵复活了自己的火焰。有许多种子在地上从沉睡中醒来,悄悄地开始倾诉她对大地的爱。还有许多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奇迹带着遍身的大辉煌毅然崛起,决不仅是横在半空中的彩虹。

风雨后有动听的蛙鸣,清脆的鸟啼,如鼓如琴的水声。风雨后的交响乐使人感到大自然的和谐,人世间的和谐。

风雨后的世界充满安宁与创造,想战后的和平,恢复与建设。喜欢萧萧风雨后的决不仅仅是我,不信,请看那无数打开的门窗,他们都在贪婪地吸收着风雨后的新鲜与光亮。还有那么多带着微笑的人们走向田野与大街,去领略雨后的明艳,去扶持嫩蕊与幼苗,起缔造多彩的、有声与无声的生命。

我爱茫茫风雪后

我爱萧萧风雨后,又爱茫茫风雪后。

雪后有白皑皑的山,白皑皑的路,白皑皑的森林与房屋,我喜欢漫天遍野的大洁白。

雪后有许多叫人高兴的溃败和死亡。苍蝇被冻僵了,蚊子被埋葬了,连凶猛的蛇也躲藏在地下的阴暗里。雪后为造孽的恶虫制造了一个冰冷的大地狱。

雪后有许多远离痛苦与邪恶的大欢喜。雪后的孩子浑身都充满着表现的活力和征服的活力。他们尽情地嬉闹,用最柔美的武器进行着最柔美的战争。战争也是洁白的。雪后的地上到处飘荡着叫人醉心的笑音,笑音代替雪片欢乐地飘。雪后为孩子们制造了个童话般的银色大天堂。

在天堂和地狱之交,田野里的小麦没有声响,她们只顾吮吸天空献予的乳汁。为了人间,她们准备着明天更动人的孕育。

我爱茫茫风雪后,爱风雪后美妙的三界:天堂、地狱和人间。

我爱萧萧风雨后。

萧萧风雨后,阳光是赤亮的,空气是纯洁的,原野是一派大清新。

风雨后没有尘埃。尘埃被沉淀到潮湿的地上,化作山野与草野的细胞。我喜欢无尘的,被风雨梳洗得青春气息更加浓烈的乔木与灌木。儿时我曾偷偷亲吻过一片还带着水气的榕树的碧叶,并把它卷成叶笛,对着葱翠的群山,开心地吹奏起单调的、原始的、对于故乡的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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