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湾
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休憩了整个冬天的农人早已经习惯不了冬日的冗长,盘膝坐在温热的火炕上挑拣起了耕播的种子,等待着春风的早日来临。槐树湾在沉默了整个冬日后,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的视线里闪现出恍惚的景致。视线里锁定的场景依然臣服在冬天的脚下,一切如昨天,苍茫茫的一片,没有绿色的生机,没有群鸟的啁啾。光秃秃的山野里,一条条白色的小路犹如交织在一起的树根,朝着蔚蓝色的天空安宁地延伸。干枯的枝枝干干兀自出现在峭壁的山崖上,像是凶恶的魑魅之类的小鬼,狰狞的面孔朝着空明的远方张望。而唯独槐树湾的槐树,一棵一棵温馨地拥抱在一起,遮掩住太多初春的空白。穿着羊皮袄子的汉子,双手相互插在厚实袖筒里。别在腰带上长长的拦羊铁锹像一支威武不屈的红缨枪,要将天空捅开一个大窟窿,好将温暖的春风迎进来。
其实,春天已经在悄悄地来临了。
在杂草丛生的枯草堆里,那鲜艳的嫩芽带着薄薄的绿色露出来玲珑的小脑袋,借着枯草的包围,抵挡着初春寒冷的凛冽。渐渐地,在炽热的太阳一跃而起的时候,小草都像刚刚出世的婴儿一样,活泼地在土地上喜悦地玩耍。大地的枯黄就要被这富有生机的绿色代替了。
槐树湾阳洼洼上的黄蒿草林林中,新草正在迈着势不可挡的脚步迅速占领了阳光所能及的地方。一片片,一丛丛,在壮实的槐树的庇佑下,率先宣布脱离冬天的管辖,大踏步地走进春天的温润的怀抱中,奏响了一个崭新的季节开场的序曲。槐树湾的先驱者,总是最早带来能引起人注目的讯息,最早驱赶走弥漫在大地上的荒凉,带领着整个世界新的生命力,走向更加辉煌的时节。
当我的脚步触及到槐树湾惊慌失措的云雀之后,他们似乎依然沉浸在暗绿色的树影下,左顾右盼,期待着寻觅到新的食粮。我在树影的一旁弯下身来,土地的浓郁与躺在槐树湾脚下的河水组合成一帧美妙的画卷,很融洽地与云雀的假装镇定交合在一起。远处,黑黝黝的庄稼地里,田埂上休憩的老农点燃了呛人的旱烟锅子,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稻草人,享受着短暂的爱意。
我坐在槐树湾,太阳已经跨越过山头悬挂在人们的头顶上了,影子被太阳控制成小小的圆点踩在脚下。梯田里劳作的人们,仍然没有回家的打算,举起沉重的?头梳理着雨后松软的土地。腰间挎着竹筐的妇女,跟着汉子的脚步,娴熟地将竹筐的种子播种在?头挖开的口子里。汉子干脆脱掉身上的衣服,单薄的躯体上,汗水顺着黝黑的肌肤滴落在深色的土地上。挎着竹筐的妇女在汹涌澎湃的汗水的攻势下,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浑身的娇柔就极不情愿地赤裸裸地显现出来。
一两点的骄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劳作的人们。三三两两劳作的农人结伴来到槐树湾,人们坐在一起,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有说有笑,槐树湾此时又成了农人的乐园。干粮大多为干馍块、干窝窝,于是,关于这家种啥那家种啥的讨论伴随着咬干馍馍的喳喳声,在槐树湾蔓延开来。偶尔有槐花掉落在谁家媳妇的头上,便惹来了一阵阵哗哗的笑声。笑过之后,所有人如梦初醒一样盯着遍布在槐树上洁白的槐花,无疑,槐花已经在人们的劳作中悄然绽放,而槐花绽放的时候,又为缺少蔬菜的季节带来了必要的补充。人们开始在热闹中爬上魁伟的槐树,将雪白的槐花摘回家,当做这个青黄不接的月份最美味的食物了。
疲惫的夕阳缓缓落下山头的时候,云彩被烧成了五颜六色的炫丽光芒,将大地涂抹成彩色的画板。槐树被飘渺的炊烟笼罩起来,烟雾在流云的照耀下,就更显得有一番别致了。
嬉闹声在鸡鸣犬吠的催促下响彻整个槐树湾,散播着童年天真烂漫的的孩子们,似乎在槐树的遮蔽下,又在迎接着崭新的未来了。
槐树湾,却静悄悄的,只是微风过处,树影沙沙响,槐花飘香!
槐树湾的评论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