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菊人

第二集 这一枪几乎要了老梅的命

上次弄枪走火，几乎出人命，使得王科长夫妻离了婚，我该接受教训了吧？哪知刚刚过去二年多一点，到了1952年冬天，我便好了疮疤忘了痛，又故态复萌，弄枪走火；这一次差点要了老梅的命。

老梅叫梅兆五，四十岁左右，是个麻子；性情随和，同志们都喜欢同他开玩笑。他是重坊税务所的征收员。这年冬天的一天，我到重坊税务所例行查账。吃过晚饭之后，已经是傍晚。那时没有电，一般不去点灯熬油做室内工作。所里同志决定到沂河边上蹲守，去截获走私（植物油）。我无事可做，便跟他们一同去査私。大家忙着准备，带上手电和步枪。我上文说过了我不会用枪，本不该带它，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看到别人都带枪我也要带一支。会计陆坦递给我一支枪。我刚接到手里，不知是谁说了句：“这枪今天刚刚擦拭过，还没装子弹，”他指了指北墙靠着的另一支枪，“你把那枪里的子弹退出来，装到这枪里吧。”我一听，我拿在手里的这支枪里没子弹，便来了劲，要和老梅开个玩笑，便把枪栓一拉，接着一推（这实际子弹上了膛，我却懵然无知），把枪对着老梅的胸膛，笑着说：“我打死你个个子。”

（“个子”是当地方言，是瞧不起人的称谓）老梅一见，单手用力把对着他胸膛的枪管向上猛拨，大声说：“不开玩笑！”话音未落，枪声已响，子弹从老梅的耳边飞过，穿透了墙上挂着的油桶，里面的油全漏了出来。大家全都吓愣了。我更木然地持枪呆立。老荣军刘所长从旁边插过来，一把夺过我持的枪，把子弹壳从枪膛里退出（若当时不退等子弹壳冷了就“吸膛”，再退就困难了。），把枪往墙边一放，对我吼了句：“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你真不懂吗？枪是不能随意瞄人的，除非他是敌人！”

我一下子抱住老梅，激动地说：“你这一拨，不但救了你自己，也救了我！多亏了你呀，老伙计！”

这件事过去了57年，现在回忆起来仍感后怕，设若当时没有老梅在那千钧一发时的奋力一拨，那后果真不堪设想：老梅肯定没命，他的家人怎么办？我怎么办？纵使不按“故杀”让我抵命，起码也将在牢里蹲上一二十年吧！我的历史将大大改写了。其实我本不该开那种几乎害人害己的低级玩笑。再者，也不该轻信他人的话，我应该验看一下，我持的那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在此后的岁月里对他人的话我都要认真考虑，加以验证，不再轻信盲从了。我还反思到，做人要力戒轻浮、轻狂，切莫以身犯险。

补记：第二年秋天，“三反”运动过后，刘桂林所长，悲愤地含冤自杀，用的就是步枪。是不是当年我用的那把几乎要了老梅命的“凶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