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墨

大雁南归的情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时间久远了，那湛蓝的天空下列成一队的雁阵几乎成了一个褪色的剪影，又犹如风雨侵蚀中颜色灰白的窗花，在记忆中留下的只是那淡淡的一抹儿。

晴朗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打开鸽棚放出鸽子，仰着头、迷着眼，瞧着鸽群迎着朝阳盘旋远去。天空很蓝，心情甚是舒畅，初升的太阳仿佛被它身下的云层坠着似的，艰难地向上挣着。当它顶出云层那一瞬间，数道霞光从云缝中溢出来，片刻便光芒四射了。

清凉的秋风温柔地拂过粗糙的面颊，似情人冰凉的小手。凉意顺着肌肤沁入心脾，再由四肢舒展开来，惬意极了。鸽群似也感受到了秋的韵味，渐拔渐高，越飞越远，消失在目光的尽头，溶入到天边的一片苍茫中。

点燃一支烟，转头向北，目光穿过那一幢幢高高矮矮的楼群，思绪也缓缓游离出这纷乱的城市。远处是山，山并不是很高。因夜里刚飘过一场绵绵秋雨，失去植被的青山苍而不翠，浓浓的湿意夹杂着野草的清香扑面而来、由眼及心。

没喝过酒，却有了几分淡淡的醉意。

可能是酝酿的太久的缘故，也可能是挣脱时使了很大的力气，窜出云层的太阳有点刹不住闸，转眼间便很高了。北边的天空一片苍茫，鸽群从那一片混沌中显出来，起始只是一个个黑点，很快便大了起来。正纳闷那队形怎么如此的混乱时，蓦然听到了一声声的鸣叫。声音哀婉凄惶、杂乱无章，

秋忽然间肃杀了。

眼前仿佛有黄叶在秋风中瑟瑟，冷不丁打了个冷战。是大雁，居然是大雁。无由来，鼻子酸酸的。儿时印象中的雁群是那样的从容、悠闲、淡定，而此时的雁群更像一群吃了败仗的残兵惶惶而去。

真的很为他们担心，如此境况，不知能否回到它们梦中的家园。

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曾经见过这样的文章，说雁群呈“人字形”飞行是有科学道理，飞行中处于“人字形”腰部的大雁最为吃力，因此它们在飞行中不断的变换阵形，飞累了的大雁调整到省力的位置，体力损耗小的大雁顶替到吃力的位置。

真理解不了它们，为什么不停下来，找个环境好、有吃有喝的地方开会沟通一下。

雁群已经在头顶了，哀鸣声越发凄恻了。

还没来得及感伤，又有一群大雁遥遥飞来，它们的阵形依旧混乱异常。于是，远处隐隐的悲鸣，近处刺耳的哀鸣交织在一起，震撼着我原本就很脆弱的心灵。

泪水潸然而下。

我不知道他们梦中的家园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也许那里早已经污浊不堪了，也许那里早

已经机器轰鸣了，也许一幢幢高楼让已经填平了它们梦想中的家园，也许从起飞的那一刻，它们走的就是一条不归的路。

泪水模糊中，我看到了这样的电视画面，雪白的天鹅在满是污垢的臭泥塘寻找鱼虾，另一只污迹斑斑的天鹅在臭泥塘旁的垃圾场里孤独地停着。与之对应的是臭泥塘那边那一片片色彩鲜艳的楼群，透过楼群，可能是一张贪婪的笑脸。

整个上午，我都呆呆地站在楼顶，渴望能见到队列整齐的大雁。我失望了，快到中午时，我只等到了一只孤独的雁，它的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每扇动一下，它便会发出“咯”的一声哀叫。想来，它可能永远回不去了。回不去也好，因为它心目中的家园是最美丽的，让那美丽定格，永远留在它的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