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到底有多远
我不大明白‘遥远’这个词儿
它到底在哪里
有多远
小时候
看着微风激起蒲公英的种子飞舞
便问爸爸
爸爸,这些白色的羽毛要飞到哪里去呀?”
“ 它们要飞到遥远的地方去”
遥远?我不明白
“爸爸,遥远是在哪里呀”
爸爸告诉我遥远就是天边
于是
我极目远眺
看着那丝丝缕缕逐渐消失在天际
每逢快过年的时候
我和姐姐便趴在窗户上问奶奶
“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呀?”
“他们过几天就来。”
“那他们从哪里来呢?”
奶奶告诉我
爸爸妈妈要从遥远的地方来
可是
遥远的地方在哪里呢?
顺着奶奶的手指
透过窗户
最远处有一片黄土山坡
爸爸妈妈定会从山坡上的那条小径来
我明白了
原来那黄土山坡就是天边呀
此 后
我每每吃过饭便贴在玻璃上张望
看爸爸妈妈是否从那条小径上走来
可最终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
我忍不住爬上了那片山
却发现
那儿不是最遥远的地方
因为天边又被另一座山抢走了
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另一座山
天边像是在逗小孩玩
又跑到更远处的一座山了
我失望地抬头问天
遥远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啊
小时候
总在半夜醒来喝水或者上厕所
脑海中产生的幽灵总把我按在床上
大气都不敢出
有一个小的声音告诉我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也有一些小孩和我一样
他们也是自己起来独自在黑暗中摸索
于是
我就不那么怕了
因为在我不知道的遥远
也有和我一样的人与我同行
婆婆去世时
奶奶在极力痛苦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伤心
因为前几天
奶奶一直在抱怨婆婆怎么还不‘走’
而我站在黑色的方木面前
却没有一滴泪
大伯二叔说这个女孩没良心
自打出娘胎就是这个老人带着
年过七旬还背着哄着这个女孩满村溜达
一直以来都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一个人
自己却舍不得
我心里虽然难过
但大多为婆婆终结了她孤苦的一生而欣慰
我知道
婆婆并没有永远离开我
她只是一个人住着太孤独了
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
因为有一次
婆婆在用柴火帮我烧糊糊饭时
我问婆婆
“婆婆,你怎么没有儿女,一个人住在这儿呢?”
婆婆说她是从天边掉下来的
来帮妈妈照顾孩子的
把我带大了就要走了
“婆婆,你要去哪里?”
“我当然是回到遥远的天边去呀,成为最亮的一颗星”
“哦”
我又听到了遥远一词儿
婆婆离去后
听村里人说
婆婆原是村里的一枝花
后来不得已嫁给了我的一个得病的公公
没过几天公公就去世了
留下婆婆一人独守小黑屋
此生婆婆最怕孤独
却孤独了一辈子
如今成为了万星群中最亮的那颗
应该再也不会孤独了吧
可是
那个遥远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我想知道
奶奶说的最遥远的地方是在哪里?
爸爸和婆婆说的最遥远的地方又是在哪里?
那里是不是有沉积如山的白色蒲公英
那里的山是不是永远挽留着天的一边
那里是不是有一条永远通向家的小径
那里是不是有一颗最亮的星
那里是不是有跟我一样的小孩
如今也长成了姑娘
亦或长成了青年
这些
我都太想知道了
2013年的我有一个愿望
想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支教
即使言语不通、水土不服也没关系
可那遥远的地方
究竟在哪里
有偏僻山区那么远
有西藏、蒙古大草原那么远
还是有非洲、南极那么远
还是不在地球
都好像不对
那是在哪里呢
到头来
我还是不大明白'遥远'这个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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