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南下
8月16日至21日 大庆—北京—岳阳
送孩子去海南的计划,八月初才最后定下来。
定票的那一天,我先是打了N次95105105,后来又上了好多遍的12306网,总算是把大庆至北京,北京回湖南的火车票搞掂。
走之前,好哥们请我们上饺子馆,东北这噶大,出门坐车有说道:“出门饺子,进门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晚上七点多,我们一行直奔车站。
八点的火车,睡一觉醒来,差不多就过了山海关,到北京站的准确时间应该是上午9:15分,而北京西客站到岳阳的那趟火车,中午十二点就得发,担心时间不赶趟,背着大包小裹地领着他娘俩,火急火燎地往出站口跑,因为打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只好到离出租车停泊位置一百多米的地方,找了一辆黑车,讨价还价从二百开始,讲到了一百五,最后以一百块钱成交,一路上红灯停绿灯行,谢天谢地没怎么堵车,四十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西客站的大钟楼,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正准备迈了方步进候车室时,没成想验票的小姑娘告知我们,说是这趟车从七月底开始,改在北京老站始发了。
奶奶地,只好打道回府,一来二去,白花花的银子,还没怎么着就扔进去二百。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弄了一身的臭汗,腿都有点抽筋,打不过弯来。
到岳阳的车,是凌晨三点钟到的,没到出站口,离老远,儿子就看见了他大伯父,正在栏杆外眼巴巴向站台里张望着。
从八六年离开岳阳,每次回家过春节,不管是括风下雨,还是半夜三更,都是大哥过来接的站。05年那一次,买的车票是哈尔滨到武汉的T238次,大哥硬是提前三四个小时到了武昌来接,让我想起小时候,爸妈带我们回外公外婆家,大舅总是扛了根扁担,领着一大帮表哥表弟来接我们的光景,到现在我都仍然记得那根扁担,好象是纯榆木的。
现在的交通方便得很,十六号晚上出门,十八号一大早就进了屋,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却没有一丁点睡的意思,陪老爸老妈一直拉呱到六点半,拎了只饭盔子,跟着老妈后面屁颠屁颠地去买了五块钱的生米粉,一路上碰见不少街坊邻居,亲热地打了不少声招呼,老妈一脸的笑模样。回到家里,老妈切了一噶大肉,剁成馅,再搁了些香葱,不大工夫,端上来七碗热气腾腾的米粉。老爸的那份,铁碗盛着,没有放辣椒,量也不是太多,老妈的那一碗,送到她面前时,她忙不迭地说:“莫急,莫急,我喝两口酒再说,你们先呷,我慢慢来”。我们这仨碗,每碗都比哥嫂的要多。
上午九点钟,妹妹和妹夫带了孩子回来,外甥几年不见,也长了不少,大概有一米七,只是身子骨有些单薄,就这样子还敢邀了他哥去打篮球,口口声声还要单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中午的午餐,老妈随随便便就搞了一桌子的菜。中间那海碗装的是啤酒鸭,油汪汪地,上面泼的是红辣椒;旁边那盘碟子里的是红烧黄鳝,里面搁的是我小时候最愿意吃的那种紫素叶子,香味扑鼻;靠近儿子跟前的那碗是湖藕炖排骨;放在媳妇面前的那一碗,熬的是老母鸡汤。当然少不了家乡的梅干菜扣肉和珍珠丸子。
这两样是老妈的拿手菜,大概从她四五十岁,一直做到了现在,手法越来越娴熟,儿子的最爱,百吃不厌,老妈做得次数多了,耳濡目染我也算是得到了一些真传,基本上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只是从着色来说,没有老妈做的黄灿;从形状来讲,没有老妈的薄厚均匀;从口感来论。没有老妈做的滑嫩。每次吃扣肉,老妈总是抢着把皮夹到两个儿媳妇碗里,哪怕是我偷偷撕下来的皮,也让老妈从嘴巴里抢了去,喂给我媳妇吃,说是美容,男孩子吃了也是白搭。老妈做的珍珠丸子,码在盘子里,晶莹透亮,松软可口,这道菜,一般来说都是最先撤盘的。
晚上,照样是大口大口地喝酒,就连老爸的杯子里也倒了不少,每次给老爸倒酒时,都是多快好“省”,热情洋溢得满杯子里挂了大半下子泡沫,主要是考虑到他的身子骨,不是那么硬朗。老爸跟两个儿媳妇、一个姑娘拚了两三杯,杯杯见底,喝完了,老爸还要亮一下杯底,说是:“滴酒罚三杯”。两个儿媳妇和大姑娘自然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不应战的理。酒量见长最明显地莫过于高考完事了的儿子,刚跟他姑父喝完,又跟他伯父对吹,不喝不喝也至少有四五瓶,照这样发展下去,再过几年,他敢跟你喊“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财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个巧啊,八匹马啊,快喝酒呀”。
第二天,是高中同学的夫人亲自开车,带我们去岳阳郊区的张谷英村游玩。
据同学介绍,张谷英村是中国保存最为完整的江南民居古建筑群落,大大小小厅堂有1700多座,至今已存在了500多年,四面青山,“溪自阶下淌,门朝水中开”,门当户对,鸡犬相闻。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中午时分,各家炊烟四起,有炒香葱鸡蛋的,也有爆炒腊鱼腊肉的,满厅堂内到处都弥漫那股辣椒的呛味。为了很好地参观,我们特意从人家饭桌上请来一位讲解员,据他本人介绍,他是张家第三十三代传人,一口流利的岳阳普通话,听得我们云山雾罩,打谷场里那台老掉牙的吹谷机,那是我小时候在乡下常摆弄的玩意;只是那台榨油设备,一大段烂木头中间夹了些铜模具,我怎么也想象不到那桐油是从哪榨出来的,看着那庞然大物,我想过去只有大户人家才有吧。
我打小就在岳阳出生,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一世外桃园,真是惭愧。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个半小时,出来吃晌午饭,饭是同学两口子在村子外“农家乐”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只现杀的炖土鸡,几条溪水里刚摸上来的小鱼,还有乡村最原始的豆豉腊肉,都做得色香味俱全,特别是那两盘红蓍秧、南瓜藤,掐去上面尖尖角,炒出来十分的清香,绝对原生态。看门前小桥流水,把着铝锡壶,喝几杯小烧锅酒,居然有点想入非非:要是自己到了一定岁数来此安居,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吧,到那时我肯定表现得比当地老农民还要纯扑,还要憨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晴天的时候,背一把锄头去地里干点农活,雨中戴一件蓑衣,去湖边钓一尾鲫鱼,再要是儿孙绕膝,该是何等幸福。
从张谷英村返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一路上接到好几个高中同学的电话,说是晚餐安排在街里的某某餐馆,男男女女好几个,都是些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157班的老同学,兴致勃勃地直接去赴约,首先握手拥抱的是考了北大的方乐,个还是那么个,嗓门儿却大得很,想当年挠头的题,大多抄袭他的,往往科代表早自习收全班作业时,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作业本在谁手里;其次见面的是去了北体的赵立军,人高马大,他把搂在怀里时,差点把我骨架子晃散了;坐在方乐边的是马路,一眼就能认出来,文质彬彬地,还是当年的范,还没回来之前就听别人说过他现如今是岳阳炒股的高手,同学圈里唯其马首是瞻,他家姑娘今年高考考了六百四十多分,还直嚷嚷没考好;在我对面的是当了谢了顶的周延凯,高考那年,他回了长沙,现在在岳阳当大学教授,可能担任教导主任之类的职务,上学那阵,我们几个小个的总是安排坐在一起,特别熟悉;当然出席今天酒宴的还有中午一直在一起喝酒的波阳。女同学中来的是杨岳华、范瑛,还有姗姗来迟的杨安媚,少了许多曾经的腼腆和羞涩,多了不少开朗和成熟,她们家的孩子都比我家的大,杨岳华家的孩子好象大学早就毕了业,范瑛家的千金说是去了美国留学,可能杨安媚家的姑娘也应该大二、大三了吧,桌子上,同学们找个理由,你就得端杯,二十七八年没见过面的同学情谊,就是连喝二十杯,也不过如此呀。算小帐的话平均一年还不到一杯,哪有不喝的理。岳阳人喝酒跟东北人不一样的地方,是喝到后期,大多是单喝,这个喊你一句,那个唤你一声,你应暇不接,类似于车轮战。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出去喝茶,闻讯而来的有柳丹,白白净净地,温文尔雅,说话时带两酒窝还是那么明显;跟他前后脚进来的是158班的黄岳平,她在房产部门上班,头些年打听岳阳的房子,没少咨询她,岳阳巴掌大的地方叫岳平的,多的去,我们那一届就有好五六个;找地方不着的,属李施勇,他在海南岛上班,部队医生,我回来时正赶上他回老家休年薪假,给我打了无数次电话,个把小时后,才算是勉勉强强找到地方,同学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无拘无束,聊完孩子,聊社会;完叙利亚,聊美国;完世界风云,聊老公。到家时,大概后半夜。
第二天中午,我们自己一家人驱车到岳阳楼风景区吃饭,因为考虑到晚上还有局,不敢多贪杯,吃了一大碗米饭,泡了不少鱼汤,准备为晚上的酒好好铺垫一下。
晚上的酒席,是156班同学曹书记张罗的,地址我记住了,是“百姓人家”,出门时,媳妇请了假,让我带儿子出席,在厂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我们爷俩坐了台摩托车,直奔市区,到了酒店,上二楼,进门握手时,女士优先,其次是男同学。坐下来时一个个人名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生怕张冠李戴,闹出笑话。坐我左首边的是公安战线露姐,人送雅号“金得灌”;再左边的是拿了两瓶“手雷”酒过来的
的曹大书记,前些年一直担任工会主席;挨着书记的是著名歌手谭晶,每次同学聚会,听说都是她担任主唱,类似于麦霸,身材却娇小;我的右首边,是替他妈来监督我喝酒的儿子,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帮我挡驾的,毕竟他老爸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再好的体格,也架不住天天喝,顿顿喝呀,紧挨着他坐的是刘行长,也叫岳平,生性爽快。在我对面坐的是红伢子,在岳阳那地方,能叫得上伢子的,亲热得不得了,高一时我们都分在156班,后来文理科分班时,我们又分到了157班,说实在的高中同过三年的,今天在酒桌上唯有一人尔。高一同过班的老156班的男同学,一个是方亚平,个子跟我差不多,也剔了个郭德刚似的头,这种头型,以前岳阳人管叫“燥子伢子”,走到街上是要挨砖头的;和他一起的是易志坚,年轻时中长跑厉害,只怕现在岳阳一中的1500米纪录,还可能是他的;同156班的,当然还有魏文兵,风流才子,高中语文课,老师念范文时,数他最多,那时候男同学、女同学羡慕得要死,前些年,我在湖南电视新闻上老是听到魏文兵的名字,我一直以为就是他,后来人肉了一下,才知道人家是“彬”而不是“当兵”的“兵”,魏同学的网名叫“折一缕月光”,也是我这两年经常光顾的地方。
酒席上,我一改岳阳喝酒的习惯,大大方方地给他们打了一个样,一杯白酒一口就干进去三分之二还多,同学从左至右,挨个数、挨个检查,每人都扪一大口,总算是掀起了一轮新的高潮。推杯换盏间,同学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窝,儿子刚开始还比较矜持,挺象个文化人,不知不觉中也投入了战斗之中,并很快同我的同学打成一片,把他妈交给的任务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处了,光跟露姐就整了好几杯,这还不算跟刘行长喝的,后来又跑到对面跟那帮老爷们喝,一律“周之”,完全抢了老子的风头。
晚上十点多,儿子他姑姑过来把他接走,这才算消停,喝酒的下一个环节,便是进入到个人交流的时间,我端了杯过去敬一圈回来,脚步不再走直线,多多少少有些碎步;语言也不再连贯,碎言碎语多了起来,嗓门也大了不少,老是在强调这,强调那,酒喝到一定份上,大家又提议去茶座坐坐,喝茶的工夫,来赶场的有班里另一名才女廖爱湘,也是曾经写作文的高手,只是现在不怎么动笔,改打算盘了,在银行工作。过来凑热闹的还有头天见面的海南李,大家又坐在一起边说话,边喝了点啤的。
散场的时候,男同学又组织局子,出去吃点烧烤,坐上车,好象是在街里转了好几个圈,才算是找到一个偏僻的地,东南西北什么地方,到现在我都没有闹明白,炒了盘韭菜鸡蛋,还煎了条鱼,另外上了些串,一家又喝了几瓶啤酒下肚,海南李和亚平又没少喝,刘岳平打车送我回家时,只怕又是半夜三更。
8月21日至25日 岳阳--张家界—凤凰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一行三人原计划去张家界玩,眯了不到两小时,媳妇叫我起来,洗把脸,收拾好行李,背着行囊又出发。
到张家界的火车,正点时间应该是下午一点,因为晚点,只到五点才到,一下火车,就看到一条索道,从市中心的上空穿过,问当地人才知道那是天门山索道,那玩意,我有些害怕。
找好酒店,安稳睡一觉。
张家界的行程,第一天是看金鞭溪大峡谷,游人很多,峡谷却很幽静,泉水潺潺,清澈见底,深潭处,有一群戏水的鱼儿,导游说那是金鞭鱼,特别稀少,可路边穿着竹刺叫卖的多是金鞭鱼儿,我没有一点食欲,只给孩子买了串葛根粉粑来吃。7.5公里的金鞭溪大峡谷,可能氧气充足的原因,走完全程,不怎么觉得累,好多不知名的树木,也就只知道几棵苍松翠柏,可能来的不是季节,两边的花倒是不常见,更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猴群,一些个穿着民族服装的阿哥阿妹在兜揽着照相的生意,小伙子用单反相机照出来的效果确实清晰,背景大多是伟岸的山峰或者是一条小溪流,六寸的片子只收你二十块钱。
山谷中,去黄家寨的路有两条,一是爬山,二是坐电梯,儿子选择了六十元钱一张票的电梯上去,我和媳妇打算爬山,没等爬一小节,才知道自己这个年龄,要想爬到顶峰,实在是有难度,不服老不行,没有办法,只能硬挺,走十节台阶,就坐下来休息五分钟,一条羊肠小道,幽幽地不知道通向何方,徒步上山的人不多,好在进山的时候,媳妇在公园门口买了一条披肩,我拽着前面,媳妇牵着后面,那神态就象江边拉纤的渔民,走到半节山上,本想好好看看两边的山色,可喘气都顾不过来,后来在路边捡到一根枯木棍,戳在地上当拐杖使,多少也能顶点用。
爬山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调节精神头,那就是唱歌,每次我刚起头:“哎……,唱山歌也,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也,不怕险滩,湾又多喽湾又多……”,没等这边喝完,山谷中还真有和的。
当天晚上我们在山谷中的农家小院住宿,明显地感觉到阵阵凉意。
第二天爬袁家寨、杨家寨,因为旅游区有电瓶车,省劲多了。张家界的山,确实千奇百怪,站在不同的角度,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看山的时候,我总在惊叹,造物者的神奇,更惊叹当地老百姓力量。
带着种种好奇,我们离开了张家界,去心中一直向往的凤凰古城。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了三个多小时,下午两三点终于到达目的地。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侦察住处,媳妇和儿子,这次来凤凰,提出一定要在吊脚楼住一晚上,听听沱江流水,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选了一家名叫“迟来居”的客栈,在虹桥、万名塔之间,又在临江那条老街上,早早地放下行李包裹,抓紧时间领着孩子媳妇出去转转,在一水乡的饭店门前,走不动脚步,于是点菜吃饱了饭再说。
吃完饭下楼,华灯初上,看到最多的是一些古色古香的店铺,叫卖一些姜糖、猕猴桃干、擂茶,现做现卖,一个师傅拎一把老沉的锤,叮咣叮咣地往下砸;还有不少加工银器的师傅,一把小锤连续不断地敲,将那银器打得锃亮;有几家卖葫芦的,美工师傅现场作画,绘的是各种图案,不大的店面里现存一套葫芦,画的是水泊梁山108条好汉,绘声绘色,非常精致 ,只是价格着实昂贵;一些土家族披肩,纯手工编织,织布机就常年搁置在店里;一些时尚的青年男女,敲鼓的方式非常简单,只是用手在鼓的边缘来回有节奏地,就能演奏出美妙的音乐来,那种鼓,上下稍粗,脖子却细,背在身上,有点象阿婆割草的背篓。
桥洞里,一些看似大学生的男孩女孩在唱歌,唱的大多是当下流行的曲子,一长发男孩坐那石凳上,拨拉着吉它,旁边地上搁置一顶牛仔帽,反扣着,里面十块、一块的钞票不是很多,儿子过去轻手轻脚放进去一张二十元的大钞,相对而言算是大钞,寻一空闲位置坐下去,大声地跟着唱起来,因为离的远,我不知道儿子到底唱得如何,但看那嘴型,应该是踩在了节拍上,儿子高中三年,在家我从来没有听他唱过歌,就连小声哼哼也没有,难得他到此,能很快地融入进去。我和媳妇站在那二十多分钟,就听懂了一首歌是周华健的《朋友》,“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朋友一声,我会懂”。在周围年轻人的歌声中,我也算跟着节奏小声地哼了哼,算是过了把露天酒巴的隐。
把儿子留在那桥洞,我们俩又逛了逛,在一不知名的书店里,挑了两本书,一本是《边城》,另一本是《从文自传》,沈先生的《边城》,我家里其实有好几本,只是版本不同,而这本从纸张、装帧来说,有点江南古镇的意思,里面还有不少精美插图。
晚上十二点回到“迟来客栈”,想想自己这一次送孩子出来上学,有幸跑到沈先生的故里来了,先生1988年去世,作为同乡,今天才来敬仰,确实有些晚,在客栈二楼的阳台上,坐在那藤条椅上,能清楚地听到沱江花花的流水声,对面店铺里时,还没有完全打佯,灯火阑珊处不时传来酒巴的青年男女的歌声,多少有些嘈杂的感觉,这就是先生笔下的边城吗?此情此景,无不令人嗟叹。
儿子大概是半夜两点多回来的,他上楼的时候,一双四十三码的耐克鞋,踩在吊脚楼的木板上,格叽格叽响。
第二天早上,儿子起来还不算晚,八点半匆匆忙忙各吃完一碗牛肉面,就跟着人流去看岸边的景观,因为时间比较紧张,先是到熊希龄故里参观,对这位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印象不是太深刻。
沿着城内青石板小街往前走,两边一色明清古院,大多做了商铺,吆喝着叫卖各种手工制品,“沈从文故居”淹没在闹市区中,也是一样的四方小院,木瓦结构,天井、卧室、柴房和茅屋,普通民宅该有的都有,唯一区别的是先生家的四面砖墙上,悬挂着不少旧照片和文字说明,先生一袭长袍,一付圆边眼镜,清瘦的面庞和分头,我彻底记住了这位自称“乡下人”的模样。
沱江上泛舟,是凤凰古城旅游的最后一项,说是舟,还不如说是单浆的划子,这在江南多得是,十来分钟的水程,并不太远,从虹桥上游不远处的那个人工水坝开始,沿岸都是些保存百年的土家族吊脚楼,偶尔还能看到黑色的鸬鹚扎着猛子下去,想到画家黄永玉老先生说的“凤凰真美,是那种透着灵秀与文化沉淀的醇厚之美”,真是不假。
儿子在忙不迭地用手机拍照,估计那只立在船杆上的鸬鹚是他照相的主角。
8月25日至29日 怀化—新邵—宁乡
中午不到十二点,凤凰古城之游暂时告一段落,我们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地往长途汽车站赶。班车是12:30的,在站台简单地买了三瓶红茶,就上了车。
开七十码的长途车在乡下国路上跑时,儿子一路上睡了四个小时,这小子有这本事,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点,乱拍照,一路上的湖光山色,一概不看。
车到怀化火车站时,快五点了,表弟在怀化工作,听说我要带孩子媳妇回外婆家,特意在怀化等我,怀化至新邵的火车,有三四趟,五点十二分的火车到新邵二舅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二舅和三舅两人的岁数加起来超过150岁了,二舅妈赶紧把做好的菜全部端上桌,酒是当地的“明星大曲”,二舅、三舅还有提前过来打前站的老妈,大家围在一起又喝了不少啤酒,时不时地我还会说几句新邵的土话,逗得我二舅妈眼泪都笑出来了。
第二天中午,三舅家的大姑娘,特意跑回娘家帮着做饭,现杀了只下蛋的老母鸡,又买了条大鲤鱼,浑素搭配,大大小小做了一桌子菜,儿子欺负两个不会喝酒的表舅,差点让人家钻到桌子底下去。
第三天,是小舅妈请客,正好赶上表哥家读高三的儿子放假回来,十多个人围着大圆桌有些挤不下,换了好几把小凳子,大家也只能侧着身子坐,就是这样,小舅妈和她儿媳妇以及三个小组崽子都没能上桌。儿子私下里跟我说:南方农村的生活条件比起城市来说,不差啥。
在新邵舅舅家,一共住了两个晚上、三个白天,临走的头天晚上,几个舅舅、舅妈要给孩子红包,我和媳妇没有收,也不能收,更不敢收。我扯着二舅的手说:做外甥的过来看看舅舅、舅妈,怎么能好意思收老人家的钱?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离开新邵的那天早上,表弟联系了一台面包车过来送,上车前,二舅妈掉着眼泪跟我说:下次一定还要来。我忙着答应:一定一定。看二舅妈佝偻的身子,我突然看到外婆的影子,二舅妈现在的身份,真象十多年前的外婆。
这次回来后的第一天,三个表弟领着我、媳妇和孩子去山上祭拜外公外婆,山上的茅草比人还要深,原来的小路,也几乎找不到,表弟在前边,拿一把镰刀开路,一不留神,就会被脚下的红薯藤绊倒。祭拜的仪式由三舅主持的,祭品在坟头前,一字形排开,酒是用三小酒盅装着的,我给外公点烟时,手抖动得有些不听使唤,一万响的鞭炮,抖开了缠绕在坟头,我跪拜在地,抚摸着曾经熟悉的墓碑,再一次泪流满面,起身时,表弟点燃了鞭子,散落的碎纸屑飘了我一身。
8月28日早八点,坐一个小时的汽车到娄底,再倒长途到老家宁乡,见到我梅叔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撂下行李,喝口井水,洗把凉水脸,在门前的那棵桔子树上摘了个没成熟的桔子吃,酸酸的只倒牙,梅叔给大伯打电话,电话是大伯妈接的,说老头子早就出门上我们这边来了,我顶着烈日在田间小道上一路小跑去迎他,上坡后,我光了膀子,用汗衫擦了擦汗,走到山拐角的一家食杂店时,老远看见伯父在那边坐着歇凉,听食杂店的老板说:老爷子已经坐两个多小时了,一直就在这望我。
今年八十二岁的伯父,从小就喜欢我,痛爱我,小学初中还有要把我过继去当儿子的想法,这次他知道我带着儿子媳妇回来,心情可想而知。在食杂店里我买了三封浏阳鞭炮,再准备了些纸钱和贡香,回到梅叔家,大伯父取了把砍刀,领着我们浩浩荡荡上山去给祖宗拜坟,祖坟不是太远,就在对面山坡上,山上长满了各种毛刺,我背着装了鞭炮、祭品的竹篓,尽量给儿子一步步趟开一条“血路”(穿着大短裤的儿子和我,脚脖子上早已布满了一条血印,穿了长裤的媳妇情况比我俩要好得多),大伯父在前边,看不到影子,一点都不象是八十多岁的人,七十岁的梅叔在后边给我们压阵,时不时地帮扶一下在后面大呼小叫、狼狈不堪的媳妇和儿子。
在祖坟跟前,儿子详细地询问了太爷、太奶具体所埋的方位,梅叔拆开鞭炮的包装,恭恭敬敬地缠绕在坟头,大伯父主的持,我们仨人各自己点燃三根贡香,跪拜在祖坟的下方,我和媳妇说的想的应该基本一致,不外乎保佑家人健康,生活幸福的意思,儿子在那边怎么跟他太爷太奶说的,我一句也没听清。
祭拜完祖坟,大伯父又带我去看了看,他给自己将来准备的墓地,伯父跟我说:“百年以后,我就会埋葬在这里,你得记住呀”。我潮湿了眼睛跟他老人家说:“按你的身体状况,离那一天还早得很哟!现在不要操那份心。”
中午在大伯父家吃,饭菜都是伯妈一个人准备好的,堂妹去帮忙,也没有插上手,酒是自家酿的,度数不是很高,七十岁的伯妈也倒了大半缸,这个伯妈比我大伯父小十岁,很能干,很贤惠,经村里人撮合,俩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这个伯妈比我以前的那个伯妈看上去要胖一点,身体也要好得多,头发黑黑的,媳妇总以为人家染了色,我说农村哪有那玩意?
临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大伯父家的大门和衣柜门上,记录了所有亲戚朋友的电话号码,半节粉笔头就放在门角处,字迹苍劲有力,我调侃地说:“这是大伯父还是伯妈的粉笔字呀,写得好,写得好!”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电话本,而且非常认真、非常完整地记录在实木家具上的,不多见,不多见!
从大伯父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好在梅叔准备了三个手电筒,我打一只在前带路,儿子走中间,随后跟着的是媳妇和堂妹,拖后的仍然还是梅叔,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山下。堂妹请出来我们宁乡家谱,没等我和媳妇接过手,儿子一把抢了过去,他说要先睹为快,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本家谱是06年开始,大伯父他们几个老者,一起张罗搞的,我和媳妇都是头一次看到,先是找了半天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半懂不懂地读了前言和后续,闹明白三件事:一、知道了祖宗的名讳,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组织;二是知道了自己排的辈份,属三十三代,光字辈;三是知道了我们老喻家早在西汉年间,就是名门望族,朝中也是曾经有过人。媳妇和堂妹研究家谱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梅叔坐在一旁边做专业指导。
第二天,梅叔原打算杀鸡宰鸭的,我硬是拦着没让,因为时间实在太仓促,必须二十九号赶回岳阳,再为儿子准备点上学的生活用品,因此二十九日一大早,我们一行三人离开宁乡,回岳阳。
8月29日至31日 岳阳--长沙—海南
岳阳没住上三天,三十一日又坐车返回长沙,大哥送我们,开车的是妹夫的好哥们,车到飞机场时,不到下午五点钟,一路上很顺利。六点多的飞机,八点多到海口。
接机的是媳妇大学的同学,同来的还有她的台湾老公,当天晚上安排到同学家的别墅住下,进门时,她们家的三只宠物狗,一直围绕在我们几个客人的脚转悠,让我多少有点不太适应。同学的老公拿来他们自己庄园种的火龙果,切成片,用牙签扎着吃。
中午老哥亲自下厨,采取的都是台湾的烹饪方法,清蒸海鲜正合媳妇的东北口味,海南的黄辣椒酱,没有一点辣的意思,庄园自酿的桑果酒,跟葡萄酒的味道差不了多少,我们四个大人一气喝了接近两瓶,桌子上除了儿子和保姆没有喝。
下午同学开车领我们去了海口市区玩,在椰树林下,喝椰子汁,嚼椰子里的瓤吃,越嚼越香,在椰树林下,我们合影留念。
晚上老哥找了几个台商朋友过来作陪,去的是一家看来生意非常不错的海鲜店,没等上菜,就下起了大雨,只好临时转移,由露天改为室内,喝酒的氛围跟外面的天气一样热烈。临走时,大家互相交换了明片。
儿子是九月二日正式报到,一大早晴空万里,同学和我们一起送孩子到学校,刚进他们学校侧门时,看到路边零星有几间破屋,车开了好几里地,才冷不丁发现什么热带作物研究所和橡胶研究院,儿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估计心情不是那么好受,当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节,只是大家都没有吱声,车再往前开了近二十分钟,才看到远处有不少学生在迎接新生的到来,院内红色的条幅全部系在很粗的树干上,那不知名的树,两人都抱不过来,笔直,高度估计有十五六米,组织迎接新生的头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胸前别了一个学生会的牌牌,扎一短辫,精神焕发,很有朝气,围在她旁边的几个男生马上把我们的行李接了过去,送我们到宿舍。
宿舍在五楼,三张床,洗漱、卫生间都在屋里,两台电风扇二十四小时工作着,六个同寝的孩子来自全国不同的地方,老大是海南当地的,给人的印象是比较稳重,老实;老二住在儿子的下铺,来自于安徽,个子很高,大概得一米八五;老三是厦门的,一看就是城里的孩子;老四广西人,他让我称他为阿廖,性格开朗,很合群;儿子排老五,我比较知根知底,不用说;老六是云南边境过来的,他们家四个孩子,他在家排行老大,从初中开始住了六年校,有丰富的宿舍经验,很热情。
老二和老四,后来被选为团支部书记和班长,儿子当了文体委员,进了“十八大”班子。一个宿舍六个孩子,三个是班子成员,这比例绝对不低。
九月四号开始,学校组织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儿子在校表现各方面还算可以,他报名参加了不少活动,又成了同学议论的焦点,前几天新生篮球赛,儿子投了个压哨分,险胜对手一分,把孩子高兴够呛,我也跟着乐嘿了几天,毕竟是孩子嘛。
在海南的那些天,我和媳妇去了三亚的南山寺,到了天涯海角看那几块海边的大石头,最后去了亚龙湾,原本打算在《非诚勿扰二》拍摄的外景地,那间悬架鸟巢式的木屋里,住上一宿,因为要价太贵,不好还价,才拉倒。
一路南下,南下,主要目的是为了送孩子去上学,顺带我们几个也全国各地玩了玩,总体感觉还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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