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回梦里重走长岭,长岭的山色依旧
脚下这条山岭,从远远的地方望过来,宛如缠绕在群山腰际的一束丝带,历经九曲一十八弯,绵延几十里,从鸡鸣狗跳的乡间,进入一个小镇。
小镇周围盛产一种可以用来制作陶瓷的黏土,千百年来,制作各种精美的或者粗糙的瓷器,成了小镇人的职业。
几年前,有人拍过一部电视剧,名字叫《窑神》,那个驼背的先人,曾倾其所有,从小镇上背回一个唤作三姐的烟花女子,在今天的博山李家窑拜堂成亲,只是最后的结局有些悲壮:这个烧窑匠把自己和瓷器一起封在窑炉内,化为了窑神……
小时侯,我是不知到这些的。山里的人和外界几乎是隔绝,比起城市的喧嚣来,山村自有山村的恬静,好多人,就在这份恬淡里,默默走完一生——甚至一生都未走出那条长长的山岭,便被一捧黄土,作了了结。
长岭两边错落的山中,到处是山民们开垦的土地,由于土质不好,只能耕种些耐旱的高粱和谷子,可是,种地的程序一道都少不了:一入冬就开始挑粪,十多里的路程,一个来回便到了中午,一天也就两担,待到明春,方才撒匀了那二亩薄地。从记事,我就跟在母亲的背后,仿佛一个小小的铃铛,冬天,拖着两行鼻涕,春天提着一个瓦罐,三五个煎饼,一两块自家泡制的咸菜,就是娘俩一天的伙食……后来,我上学了,那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诗句,倒是理解的分外深刻。
每次披着漫天的繁星,往家走时,我都会痴痴的遥望长岭尽头的小镇,高楼里的灯光一闪一闪,象星星;火车的哨声,尖尖的传来,听着是那样的遥远;我就想:什么时候才能去那里看看呀?就这么想着,眼前仿佛就看见了那香喷喷的火烧……口水流了下来,我顺手抹在了衣袖。
等到地里的禾苗长出来,山里的景色就好看了。
漫山遍野的青草,遮盖了山石,到处是乱蹦乱跳的蚂蚱,拔一根青草,很快就会串成一串,扔到地头,接着再逮,再串……傍晚回家后,母亲就给炒了吃,那滋味,成了我一生咀嚼不尽的美妙回忆。致富经cctv7 创业网 ku24.cn
然尔,我还是期盼着走出长岭,想要看那山外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这念头终于驱赶着我,迈开了双腿,在超过了自家的高粱地后,没有停步,顺着山岭,一路走了下去。
中午的阳光很毒,白花花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回头望望,已经离着熟悉的地方很远了。我开始有些害怕,怕母亲找不到我会着急,也怕遇到山里的石狼吃掉我,前后没有一个人影,脚下的步鞋,裂开了嘴,随着走路一张一合,我想到了哭,只一声,我便打住了——那空谷回响的声音更加可怕,我定了定神,一咬牙,还朝着小镇的方向走下去。
口渴了,肚子也饿了,呱呱的叫唤!那一刻,我明白了饥饿,也明白了食物对饥饿的作用!对一个油乎乎的热火烧的向往,不,一个粗糙的玉米煎饼就行……我不住的吞咽着唾沫,眼睛开始冒开了金星,又拐过一个山嘴后,远远地,小镇上的百货楼已经能够看到了。我攥紧了兜里仅有的两角钱,飞一样的跑进了小镇……
小镇上有高楼,还是三层,在一个七岁的孩子眼里,三层,差不多已经头顶星月了,两个夹满了肉馅的火烧,是那样的香呀……尽管有点贵(八分钱一个),狼吞虎咽下去后,没有一丝饱了的感觉,只好用一碗碗不要钱的开水罐满胃里的缝隙。
这一次,是我头回走出长岭,知道了除却大山里的小村外,外面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走出长岭,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屁股上留下了母亲心焦的巴掌印,后来,当我真正融入外面的这个世界,我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兴奋的感觉,心情一天天变的冷漠,也没了小时侯的胃口,有时我问自己,难道刚刚三十岁,就没有了方向吗?
不少回梦里重走长岭,长岭的山色依旧,只是那些碎石垒起的山中薄地,早已没有人耕种,一年年,被山水冲刷的满目苍痍。只有母亲耕种过的地头,那尊用山石垒成的石炉,以及被柴灰熏黑的炭色,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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