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狼------知青回忆录二.看山
遇狼------知青回忆录
二.看山
我是在上世纪1968年下乡到辽宁省盖县的,据说现在叫盖州市了。我这个人在年轻时有点虎扯扯的,而且不讲情面,时间稍长,队里就利用我的特点让我看山、看庄稼。
在其它几篇回忆录里,我曾提到过我们队很穷,为什么那么穷?跟副业不好有关系。原来在我们队里也有不少苹果树,但在“砍资本主义尾巴”时,把苹果树全砍掉了,必须种粮食!
众所周知,全国最好的苹果产在辽南,最主要的产地就是当时的盖县,在有些公社,苹果园甚至于是主业,种粮食才是副业,我们队里把苹果树都砍掉了,日子还能好过吗?
其实有些事情是一阵风儿,砍苹果树也是,是地方现象、个别情况,过后中央很快就进行了纠正!
这样,还没有砍树的生产队就便宜了,留住了苹果树,为队里创造了不少的副业收入。而我们小队砍完事了,副业收入损失不仅是很大,而且是极大!
后来还得重新栽苹果树,但老话说,桃3、杏4、梨5年,苹果还得多几年,说的是果树得益是需要年头的,而且年头还不一样,苹果树需要更多的年头!
在我们下乡的时候,队里后栽的苹果树刚刚见利,但剩不下,早早的都被偷光了,通过我一看山,行了,在第一年,队里就在成熟季节收了一万多斤苹果!
在那时候,山是集体的,没有承包一说,按理说,山上的一切东西都是集体的,野生的东西只是允许社员去猎取或采摘罢了,否则也是不行的。但队里栽种的各种树是不允许社员个人乱动的,如山楂树,其果实每年都剩不下,我一看山行了,在第一年,光山楂干就晒出来有好几千斤,还有梨、核桃什么的,收了不少,卖了不少钱!
还有放猪这件事,当地的风俗是,地里的庄稼长大不怕猪吃以后,就不再圈养猪了,而是放到野外去,上冻的时候再把猪找回来,各家都有记号,不会弄错。这时候的猪,都已长大肥肥的,再圈养一阵子,过年就可以杀了。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放养的猪到底吃啥?野果类的东西肯定有,但队里的庄稼也因此糟蹋了不少!特别是大猪,骑上垅沟,一趟,庄稼全倒了,猪是一口一个高粱穗,一口一个大苞米,糟蹋了不少的粮食!
我看地后,明确谁家也不允许放养猪了,如有偷着放的,让我看见了,就用扎枪撵着扎!曾有个孩子中午在河套放猪,被我看见后,还没等扎,孩子就吓哭了!他家大人赶紧跑来跟我解释,说天太热了,放猪到河里洗洗澡,这就赶回去,对不起了!
这是我唯一没有扎伤的我所看见的放养猪,可见人们都怕我,其实我心里并不得劲。但队里是受益的,粮食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大丰收,因此,那年公社还专门宣传了我的事迹!
现在想来,我这个人其实就是死性,不会变通,如连于队长家放养的猪我都扎过,于队长吓得赶紧把猪赶回家去!
我看山、看地有时拿着扎枪,有时扛着老洋炮,扎枪是一个老农送给我的,我十分喜爱!
这个扎枪非常的锋利,矛头又尖又长,与柄的中间是一个多棱的装饰,是6个棱面的形状,还是有几个棱面角的形状记不得了,有很好的欣赏和收藏价值,可惜后来被我父亲扔掉了!
我这个人确实挺虎的,在年轻时爱打架,下乡回城后,我一共保存了好几把刀、剑类的东西,包括这个扎枪,父母怕我闯大祸,就偷偷地把这些东西都扔掉了!过后我才发现东西没有了,父亲没有瞒我,直说扔了,我不心疼别的,就心疼这个扎枪!
老洋炮是老百姓的叫法,其实就是猎枪,只是老式的,有些土。枪管很长,不用子弹,从枪管里面装火药,用纸压紧,再装枪砂,再用纸压紧。引火有个击发的叫做狗头的东西,用纸炮。
这个枪没有人给我,因为太珍贵,是一个老农借给我的,那里家家都有这种枪,因为过去家家都打猎,只是后来能打的东西少了,就不怎么打猎了。
我为什么要扛老洋炮呢?因为我想打野鸡,看山、看地其实就是在山上和山坡地里遛,正好打野鸡。
老农说,野鸡是最好打的,在山上一趟,野鸡听到动静受惊吓,就飞起来了。但野鸡不像小鸟,很大,很笨,起飞需要扑腾几下,猎人立刻就听到了,马上把枪对准方向。野鸡飞得很慢,还不拐弯,飞的是一个距离不太大的弧线,基本是一枪一个,也因为射出的枪砂不是一个点儿,而是一个很大的立体面,打中的概率相当高!
我一听,这野鸡我得打老鼻子了,我在学校是射击队的,打过小口径和七九式步枪,三枪100米靶最好的成绩是29环,最次也不少于20几环,打野鸡不是玩一样嘛!
可真比量上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一趟,有动静了,野鸡飞起来了,转身端枪瞄准,可总是感觉没有瞄上。射击手击发是要有感觉的,在没有瞄上的时候击发,打也是白打。所以就没有开枪,野鸡落地了,机会就没有了。
刚开始,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过后我气得往天上放空枪!
有一次我扛枪过河套,见有几只鸦鹊在我头顶盘旋乱叫。鸦鹊是什么鸟?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地都这么叫,是乌鸦还是喜鹊我并不清楚。反正是黑色的,有白环,跟喜鹊、乌鸦差不多大,飞得不快,叫声难听,“呱、呱”的。
在那几天,我因为打不着野鸡,心情正不顺,讨厌这像乌鸦的东西乱叫。是嘲笑我吗?还有一种说法,说“乌鸦叫有祸”,我就把这个“祸”端了,所以就对着这几只鸦鹊放了一枪,但没有响!
我有些纳闷?每回放枪都响,这回怎么不响了呢?不但不响,那几只鸦鹊还压低更猛烈地叫起来!我气得换上纸炮又是一枪,还是没有响!
突然,有更多的鸦鹊飞过来,在我的头顶盘旋乱叫!
我更来气了,换上纸炮又是一枪,如果这一枪响了,会有很多鸦鹊掉下来,可还是没有响!
我彻底来劲了,换上纸炮非放上一枪不可,可仍然没有响!
我突然感到恐怖!大惑不解?还因为鸦鹊从四面八方都在往这儿汇集,在我头顶疯狂地盘旋,疯狂地大叫,在我头顶已经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了,说有几百只都是少的,像是要俯冲下来跟我斗!
我彻底崩溃了!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邪性和恐惧!撒腿就跑进了附近老农的家里!
我观察,随后鸦鹊逐渐散去,我出了老农家的院子,没有换纸炮就放了一枪,“砰”,这回响了!
这个事肯定邪性,即使是现在,我仍然认为邪门?!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总是瞎核计!
如林大虎克蛇,别人在北山打眼放炮不响,风水先生说他打眼放炮肯定响(见“三.看见长虫搬家”),而我放枪不响,是我克鸦鹊?还是鸦鹊克我呢?还是预示什么(见“四.遇狼”)?
其实在我们队里还有个副业,就是养柞蚕,矮山上都是培育的柞树,春天把柞蚕幼虫育出来,放养到柞树上,幼虫靠吃柞树叶长大,秋天就在树上做茧了。收回去后,糊熟,用特制的纺车把茧丝抽出纺成捆,就是柞蚕丝,可做丝绸。
我们队里就有茧房,就是专门煮茧和抽茧丝的地方,也叫蚕丝的作业坊,能卖钱的一是蚕丝,一是抽完丝剩下的蚕蛹。不过不值钱,一斤熟蚕蛹当时才能卖2、3分钱,还很少有人要,不像现在这么值钱。
当然吃蚕蛹也可以解馋(见“四.遇狼”中关于知青生活饥渴的描写),在我们刚去时,感到事情挺新鲜,到茧房拿蚕蛹一个一个的往嘴里扔。但吃几回就不爱吃了,因为烦茧房里那股味儿,臭得要命,所以煮茧蛹的臭水是最好的上地肥料!
但我们爱吃烧茧蛹,就是在冬天时,队房子里挂着的一串串留作的种茧,在队里开会时,我们就偷拽下来几个,放到灶坑里的残余炭火上,一会儿,外面的茧烧没了,里面的蛹能烧裂开,糊邦邦的,特别好吃!但不能多偷,那可是种茧呀,在良心上下不去!
不过来年茧收多少,不完全取决于茧种有多少,主要取决于大自然是不是恩赐!
没有在山区生活的人不知道,收不收山是很奇怪的,这个“收”是指丰收的意思。
如说今年收苹果,就是说苹果长得好、产量高。要说不收,平时还是那么费的劲,可到了秋天,苹果长得又小、又少。收不收茧也是一样,说不收,柞树上没有几个茧,说收,满柞树上都是,连草棵里都是,真的挺邪门!
在我们下乡的第一年,就赶上了少有的收山,而且是什么都收,很多社员因此都不爱出工了,挂记着自己能上山划拉点这、划拉点那,不但自己家里能吃,还能卖钱!
我跟于队长说,这不行,队里的活儿谁干?下死令,除了小孩,都必须每天出工,等蘑菇再长大点儿,集中放两天假!
于队长就这么下令了!
我只是举一个采蘑菇的例子,要说不收蘑菇,很少采到,要说收,在漫山遍野都是,连路边、房前屋后都是,就是邪性!
集中放假那两天,我告诉于队长,不让大家随便采,也就是不能随便乱采、乱踩,从山底下排成长蛇阵,一起往山上采。
你就采吧,地上一层全是蘑菇,主要是松伞蘑和榛蘑,有多少筐都能装满,连岁数大的老农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收山的,不可思议!
还有一种叫做地浆皮的东西,外观、形状、颜色、质地跟木耳差不多,特别是在收山时的雨后,露天的地面上一层全是,可以采来做汤喝,或晒干,像木耳那样吃,当然没有木耳好,所以当地人根本没有人要,顶多拿它做饲料。
那时在山上也没少看到像灵芝那样的东西,是不是灵芝不知道,反正那时什么都不懂,就是灵芝也不知道采。
再比如说人参,山上有的是,队里就有很多在秋后专门上山挖人参的人,在他们的家里都泡着很多瓶装着人参的酒,我没少喝,但在山上,即使我看见了人参,我也不认识。
看山、看地是很有乐趣的事情,在春天,春暖花开,满山花香,是什么心情?
在夏天难受一些,就是热儿,我也没少在大树底下乘凉睡觉,别看我睡觉,因为人们都怕我,谁都不敢偷偷地放猪。
我还经常去河里洗澡。
是一条从深山里流出来的泉水河,叫碧流河,到了我们这个地方已经水很大了,特别有个地方当地人叫渟。就是这个地方突然地势低了,发大水时,就像有瀑布效应一样,一冲,冲出来一个小湖,能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
不发水时,水面平稳,清澈见底,能清楚地看见鱼儿在游。
我喜欢跳水,特意在岸边用大石头搭了个能有一米多高的跳台,这样跳下去离水面能有2米多高,我几乎还是垂直下去的,希望一下子能扎到底。
但我从未扎到过底,可见渟很深!
我在学校时,跳水也是有号的,如在市中心游泳湖,在专门跳水的地方标注的深度是10米,我从3米跳台扎下,每次都能摸到底,可见渟的深度真的不小!
扎不到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底部的水太凉,每次扎到下面都感到刺骨的难以忍受的凉,这更说明水相当的深!有一次我特意狠狠地扎了一下,脑袋竟突然刺激得疼起来,上岸后一直疼!
我就穿着游泳裤衩,一路跑向10里地远的公社卫生所,因为那里的支农医生我都熟了,是大连来的医疗队,手法不错,用银针给我扎了几下,立刻就不疼了,所以以后不敢再猛扎了!
当地人当然也洗澡,我一去,他们就停下玩耍光看我了,我每一跳,他们都大喊:“神人也!”说跟电影《女跳水队员》里的跳水姿势一个样!
我当年毕竟是小年轻的,听了后美滋滋的,一是炫耀,二也是满足他们的观感!
在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心情当然更好,我非常清楚我的作用,虎了吧唧的名号已经“深入人心”了,即使我不遛,谁也不敢糟蹋庄稼和果树。所以我不像刚开始那样累了,还经常烧点东西自己吃。
但我不做暗事,我公开对于队长讲,遛山太累,一会儿就饿了,我有时得烧点东西吃,我为队里保护了那么多粮食,我少吃点也是应该的吧?
别看是队长,他也怕我、溜须我,他的回答是:“哎呀伙计,你的功劳最大,烧什么都行,你能吃多少!”
但我认为我的心术还是挺正的,黄豆地里毕竟有掉在地上的黄豆,玉米地里也毕竟有倒伏的,玉米已不能成熟,我把它们弄来一些,生上火一烤,吃起来真香!
我还捡掉在地上的苹果和梨烧着吃,别有一番风味,就不酸了,这个招当然也是老农教给我的。
冬天也有可烧的东西吃,如毕竟能找到在地上残留的核桃、榛子,不但吃着喷香,还能靠火取暖!
还有一样好东西,就是山里红树上的山里红,经冰冻,像一个个晶莹透明的小红灯笼,摘一个放进嘴里,又冰、又面、又甜,滋味美极了!
山里红不像山楂树,是野生的,队里不要,社员个人也不稀罕。在冬天,树上还残留的果实很多,还有一些野山梨,大冬天吃几口跟秋天吃味道绝不一样!
在冬天的有一天,突然从山上还窜下来一只狍子,我并不认得是狍子,只在上大山上砍柴(见“一.砍山柴”)时捡到过几个狍子角,于队长说那是狍子角,还有凌乱的狍子骨头,说是猛兽吃剩下的。
当时大家都在往地里挑粪,老农们认识,大喊是狍子,我就要用猎枪打,老农说用不着!
老农们相当兴奋,而且有经验,说多少年看不着狍子了,告诉大家,人不要待在下面,要往山上跑,堵住狍子的退路,把狍子往河套赶!
为什么叫傻狍子呢?确实傻,狍子被赶到河套,企图过河再跑,可河都冻上了,全是冰,狍子如果慢慢走,是可以过河的,可越跑越走不了,一跑一个爬扑,我们就上前逮住了活的,这都是有经验的老农们指挥的结果!
有些老农确实有经验,说为什么大冬天从山上突然窜下来一个狍子呢?因为山上肯定有猛兽在追它,我们虽然没有看到猛兽,也肯定有猛兽,狍子是慌不择路,结果让我们捡便宜了!
狍子肉真好吃,全是瘦肉,还不膻,是用队房里的大锅糊了吃的,全队的人都吃着了!
看山的经历,或者叫故事还有很多,暂说到这里吧,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当然不了解那时候知青的状态和山里人的生活,说出来,让他们了解了解,我也过过嘴瘾,还因为我真的怀念那时候的知青生活!
当然,太普通的生活并没有说,只是挑一些可能有意思的话题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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