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书生的空间

武当山纪逰

武当山的梦，我时有所念，一晃三十多年了。最初是在武侠小说里知道的，当时年龄尚小，且不知道武当山在哪里，亦未加考证，只知道武当与少林齐名，意思是“北少林、南武当”，乃武术两大宗派，各执武林牛耳。我因自幼喜欢武术，也曾幻想自己能成为一名扶危济世的侠客。故15岁时还曾经拜师学过一些武艺，对武当的兴趣也主要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今年五月，我因去武当山写生，终于圆了多年的夙愿。当然，现在去武当山，好像没有青春少年时的那种单纯的痴武寻梦之想了。大概是年龄增长了的原因，人成熟了，经历多了，想法、心境也就复杂了吧。于我来说，更多的是武当山的灵气神秘、历史人文和它的优美风光吸引着我。也许，在我心中仰或属于武梦文心，亦或是带着镌刻在心灵深处的那般情愫，有如朝圣一般的心情去“问道”武当山的。

来武当山之前做了一些功课：武当山，又名太和山，位于湖北省十堰市丹江口市境内。古时号称“方圆八百里”，现景区总面积312平方公里。“武当”之名最早出现在《汉书》中，汉末至魏晋隋唐时期，汉魏之前就有不少羽客、隐士在武当山隐居修炼。相传此处还是真武大帝修仙飞升之地，有“非真武不足以当之”之谓，故名武当。“四大名山皆拱极，五方仙岳共朝宗。”清代诗人乐醒描写武当山的诗句，便可以感受到武当山的巍峨与气势。武当山古建筑群始建于唐贞观年间，明代达到鼎盛。明永乐年间，“北建故宫，南修武当”。明成祖朱棣大建武当山，耗银无数，日役使军民工匠三十万人，历时十二年，建成九宫、八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等三十三座建筑群。整个建筑群严格按照真武修仙的故事统一布局，并采用皇家建筑规制，形成了“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的仙山琼阁意境。这里融汇了古代的智慧、历史的建筑和自然的美学，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宗教建筑群，被誉为“中国古代建筑成就的博物馆”，“挂在悬崖峭壁上的故宫”。“天下名山佛占多”，武当山却是道教的天下。虽没有位列三山五岳，但是，在我心中，它绝不逊色于五岳的任何一座山！我国著名建筑泰斗杨廷保就曾称赞武当山古建筑是“人世上的天堂，驾于五岳之上”。

5月23日一早，我便坐上观光大巴进山，因为体能原因，我行走的路线是乘车至琼台坐索道进入金顶景区的。下了索道，只见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大约不足十米，我在雾中趋行，沿着陡峭的登顶石阶拾级而上，目力所及的周围都是源源不断地漫涌上来的雾气，遮天蔽日。远处的庭台楼阁，若隐若现，人在山中，只闻其声。如此，遥想千年武当，真武大帝、三丰真人及众道士在这般仙境中闻鸡起舞，习拳练剑，修道成仙，岂不是人生最快意之事！

攀登了一段石阶，我便到了天柱峰的太和宫脚下。眼前依然是白茫茫的，如置身云端，一切物象皆隐没于晨雾之中。如纱的白雾在风的作用下，慢慢地徜徉着，透着一丝丝凉气，能感觉到它温柔地绕过我的周身，犹如仙气环绕左右。如果我伸出手臂，仿佛就可以抚摸到它柔柔的肌肤，而我似乎所有的尘世烦恼尽消于足下了！我提前拿出本子准备写生，在等待太和宫露出真容。不曾想一会儿功夫，我手背上湿湿的有水珠在往下滚动，也许是温暖的手臂遇到冰冷的雾气所至，触雾成水啊！左侧远山隐隐绵绵，云雾缭绕，像一幅自然天成的《雾锁太和》的山水画卷。尽管此时没有天朗气清的通透和清爽，却有了烟雨问道的神秘意境，让我完全沉浸在那如梦似幻之中了！可惜，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一幅美好的画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呜乎！天地之大美乃瞬间乎？ 

雾渐渐地淡了，太和宫终于欲露还羞的慢慢现出了真容。我迅速地拿起笔，刚画完一张速写，大雾又起，便不再等，径直依石阶而上抵达太和宫。我扶着栏杆环顾四周，向下望去，瞬间让我目瞪口呆，仿佛眼前一片汪洋，不知是云还是雾？此起彼伏地涌动，有如大海的波涛一般。等一眨眼的功夫，云雾升腾，又似有仙人腾云驾雾缓缓而来，仿佛我又到了云端。这等奇特的幻化真是如真如幻，俨然仙境！犹如一幅展不尽的“水墨丹青”，令人叹为观止。

阳光慢慢张开笑脸，涌动变幻的云雾依依不舍地向游客惜别。只见眼前群山起伏，绿色葱茏，连绵不绝，众峰拱拥，八方朝拜。独天柱峰居中含笑，宛如众星捧月一般，神奇至极。我心中激动不已，环顾左右，目力所及之石壁上携刻着“一柱擎天”四个严整的大字，遂感怀武当胜境，口占《登天柱峰》打油诗一首：

一柱擎天傲群峰，

奇山异景秀相争。

碧海太和清如许，

功在教化万古中。

参观完金殿及周围几处建筑之后，我依石阶而下。穿过三天门、二天门，便到了一天门。三座天门景色入画，皆屹立于天险之上，掩映在绿树环抱之中，朱墙碧瓦，飞檐翘角，彩壁虽有点破损，但庄重之势仍在。天门和朝天宫前后的石阶都很陡峭，犹如天梯。我停了下来，迅速画了一幅速写。完毕，继续依山而下，因为台阶过于陡峭，人还是有些气喘吁吁。前面好像有一队台湾老年观光团，年龄大约都在70岁以上，但个个步履轻盈，我是自愧不如啊！一会功夫，我到了七星树，就能望见南岩了。南岩，又名紫霄岩，据说是当年真武大帝羽化成仙之地。只见峰岭奇峭，林木苍翠，上接碧霄，下临绝涧，当是武当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结合得最完美一处，也是武当山三十六岩中最美的一处。如此绝景我岂能错失？加上一路行走比较疲惫，我便向路边商家借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气定神闲开始写生。边画边思忖，武当前称“太和”。所谓“太和”，实乃阴阳会合冲和之气，亦是天地间冲和之气也。阴阳相合乃为“和”也，怪不得此山一片祥和，人谦物让，使我想起整个游览途中，就连摊贩的经营服务都没有一丝的燥气，温和如水，似乎让人感觉不到半点俗世的纷扰，让我似有所悟。看来，“以道为宗”的武当山磁场真的是太强大了。大约半小时，我谢过借坐之情，起身前行，不久便到了乌鸦岭。这里乌鸦很多，成群结队，呜啊、呜啊地叫着。说来也奇怪，乌鸦在别处或许不讨人喜欢，但在这却被视为吉祥鸟。仔细一听，乌鸦的叫声的确不比在别处所听到的那么渗人和凄凉，真是惊奇！过了乌鸦岭就到了榔梅祠，再前面就是南岩，此时天色已晚，只好待次日再来欣赏它了。

南岩，号称武当山最妙处，而我又是专程来此采风，是要用些心思的。次日一早，我直抵南岩。南岩是当之无愧的三十六岩最美处，景色幽美，如我前面述的，真是妙不可言啊！我选择了一个适合国画的最佳角度取景写生。因时间充裕，就定心的画了起来，不知不觉似入忘我之境，笔下亦如神助，不久便画出了一幅比较满意的写生稿，心中甚是自得与惬意。之后，我又选取不同的角度信手画了两幅。画毕，便漫步参观了此处一些历代所建宫观楼阁。许多宫观已有些破败，但仍透着宏伟和精致的气息，且有许多绝妙的构件令人称奇。我依路标前行，最后行至飞升崖。崖的下面是一个通透敞开的洞穴，当我站在洞穴边缘手扶栏杆，低头往下看时，崖下犹如万丈深渊，再抬头仰望四周，真正印证了群峰犹如俯首称臣般的朝向天柱峰！我暗自惊叹，怎么会这般神奇？看来，武当山自古“万峰来朝”之誉，真是不虚。

众所周知，武当是皇帝的家庙，更是真武大帝的道场。南岩正是真武大帝羽化飞升的圣地，他隐居在此秘修42载，一朝得道，飞身崖一跃而羽化登仙！虽是神话传说，可遥想此情此景，是多么的令人心驰神往！遗憾的是，到武当山的游客，登金顶者众多，而抵飞升崖者甚少。看来，所谓“问道武当”，也是一如尘世，众人不一，都有因缘，各有所怀吧。

武当山能有今日之盛，我以为，主要得益于三个人，一是明代永乐大帝朱棣，二是武当真人张三丰，三是应归功于武侠小说圣手金庸。作为道教名山，武当山香火之隆依然不减，其历经沧桑的宫观，悠扬的道家音乐，丰富的神话传说，连同那些远途而至的香客，都似乎在传递着一种古老的文化气息。此次游历，让我亲身体验了这座道家名山的与众不同，其久远的历史，沉淀千年的人文景观，让我感悟有加。也许就是说，每当我看着一拨一拨上山朝圣的虔客时，他们许下的诸多美好的愿望，不管目的如何、真假怎样，但都是每个人在其人生所历经的、沉淀的、感悟的生命意义之后的良善之言，尤为可贵！世俗如有此虔诚该有多好！我想，此时的武当已不再是一座山，已经是更多人的一种精神向往和一种理想信念。

不老书生聂振文 深夜于天沐堂

2016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