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流年

是谁笑我,境界不高,写不出高山流水,解不了阳春白雪,只会在自己的小窝窝里,对一
些花花草草,咏叹,再咏叹。当时光向前,而我回首的时候,果真只有花,只有叶,在那些
微妙的时光里,让我微妙地守望。而当季节流转,还有哪一朵,会记得曾经的欣欢……
三角梅
每一个晨曦浅唱的时刻,为自己洗脸,为地板擦脸,为三角梅,爱的轻抚——它让我如
此,浅喜深爱,欲罢不能,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否爱我,如我爱它;是否看我,如我看
它。喜欢三角梅。喜欢它细枝的窈窕与袅娜,喜欢它花色的炽烈与惊艳,喜欢它花朵的聘婷
与娇羞,喜欢它凋谢时依然的艳丽出彩,最喜欢,那一缕特别的馨香,每一次触摸,都是灵
的震颤——她不像牡丹,粉嘟嘟的香味扑面而来,似乎要将你击毙;也不像栀子花,一缕一
缕的软香汇聚成一片,沁入心肺,让你迷醉;也不似玉簪花,清幽甘甜满空里飘洒,团团的
将你围住,来不及笑,只有醉。她是,清爽吧,是醇香吧,也许有微甜,但不会将你俘获
了,你只是,只是想随那一缕馨香,逸出窗外,飞扬……
对,她给你的感觉就是飞扬,蓝天白云下自在的飞扬,遵循着生的脉络,不张扬,不苟
活,释放,最美的香气,骨子里的,在软软的风里,飞扬,三角梅的清香,是徐志摩的诗
吧,清新极了,和着雪的香气,翩翩的潇洒,陆小曼婆娑,旋转,这世界,无语,无花,无
我,只有,那一抹,香……
但它或许,并不爱我吧,每每,用它玲珑的小刺,勾住我衣服,刺破我手臂,让我,
疼,它依然无语。它其实知道的,知道它再怎么刺我,我依然会,轻触,微碰,只为那,灵
魂的,馨香,一如,曾经的我,深情的夜莺,让玫瑰的尖刺,深深地刺入我心脏……
它就这样,仗着我的宠溺,肆意,馨香……
栀子花
栀子花开了!经年冷暖,一季守望,终于,绽开在细瘦的枝头。
在一盆极不适合它的北方的弱碱泥土之中,触摸不到江南空气中的温润潮湿,吸收不到江
南酸土中的铁镁磷钾,在一个不懂得养花的主人手里,栀子花艰难地进行着自己的生命之
旅,默默地做着花开的梦。
那是去年的春天 ,料峭的春寒时时拜访北方大地,栀子花被爱花的主人搬到家中,放在
室内背着阳光的墙角下,从此,呼吸就在这阴阴的墙角下黯淡。渐渐的,叶的绿隐隐而退。
渐渐的,叶子自己也隐隐而退。一片,一片,又一片,主人终于发现了,于是将它搬到阳光
下,然而,叶子还是一片又一片的枯黄着,一片又一片的凋零着,但生命的迹象从未离开花
枝。再后来,几易其地,栀子花还是被搬进室内。渐渐的,它居然綻出新绿,一片,又一
片!
渐渐的,新绿居然铺满了花盆!渐渐的,绿叶下居然有了几个花苞!
虽然,有些新叶也有斑斑点点的枯黄,甚至有些叶子还出现了支离破碎的惨状,但整体
来看,新叶还是一片一片的茁壮起来,小小花盆盈满了春天的生机,而花苞也就在这一片生
机中孕育着,成长着。成长的花苞中有一朵因生的艰难而发育的有些畸形,有些丑陋,有些
好笑,但还是成长着,成长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花苞一天一天的长大了,等待花开的心情越来越按捺不住了,于
是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抚摸,仿佛温情的抚摸能催开花的绽放。有谁料到,娇媚的朵儿禁不住
碰触,刹那花苞跌落枝头,春天的梦就这样宣告结束,绝了念想的心儿再也不会流连花枝,
生的清欢还是无趣谁也不曾在意。但栀子花依然默默地,默默地活着,活着是一种宿命,你
留意也罢,无意也好,生命的脚步不会停止。
夏天慢慢的走来了,主人突然惊叫起来:栀子花开了!
为着这一分惊喜,再度凝目栀子花前,只见那畸形的花苞绽放了:一片片乳白,簇拥着一
丝丝鹅黄,乃至嫩到不敢碰触的柔绿,螺旋样渐次绽开,仿佛刚从月光与牛乳的溶液中浸泡
出来,氤氲着淡淡的甜甜的浅梦。花瓣儿似乎想绽放成椭圆倒挂在枝头,努力地释放一种美
丽,一种风情,但终归不能如意,边缘曲曲绻绻,无法舒展,开得萎缩而惨淡,没有牡丹的
雍容华贵,没有梅花的热情奔放,没有扶桑的千娇百媚,没有玉簪的清雅秀丽,更没有蝴蝶
兰的舒展大气,甚至没有蝴蝶绣球的勃勃生机——但它开着,开花是生命的方向,也是生命
的约定。
指尖微触,感觉它是那么柔软,柔软如天上的白云,但比白云多了一份生命的灵气,似乎
有一种湿漉漉的肉感。不仅开花,它还释放出丝丝馨香,不像牡丹粉嘟嘟的香味扑面而来,
似乎要把人淹没。它把一丝丝的甜香汇成一缕,汇成一片,带着暖暖的温润穿透心肺,让人
沉醉,正如古诗所云:“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
画庭”。
一季的等待,只为这一天恬静的花开;一年的努力,只为这一刻平淡的幸福。
栀子花前十字绣,清香盈满袖。纵然错了环境,错了年华,却错不了一生的守候 。
柳叶儿
隔窗望柳,一片若隐若现的鹅黄,若隐若现地摇曳,一段春天的浅梦,忍俊不禁,似乎就
要响笑了,但依然萦损柔肠,欲睁还闭,等待者,小白鸽柔软的羽翼,将它去唤醒。而我,
等不及小鸽子的歌唱,怀揣团团疑问,来到树下。我想知道,那些困酣的娇眼,从那水淋淋
的白茸毛中醒过来,还需要多久的等待;我想知道,整整一个冬天的寒凉,有没有彻底的在
那些纤柔的枝条儿体内转化成苦涩的汁液,也好滋润那一抹春天的新芽,招惹风柔;我想知
道,纤柔的枝条儿有没有准备好,牧童的柳笛,将春天唱响;想知道……
按捺不住的心,拉一根柳条儿,在眼前,在鼻尖。一股春天的清新,裹挟着枝条上嫩白茸
毛中的小芽儿,带着笑,发着光,鼓着劲,朝我的眼角心坎里乱挤。 春天,春天啦!不是
欲睁还闭,而是欣欣然,张开了,娇眼。对,就是它,娇眼,多绝妙的一个词!一点
带尖角的绿,中间略圆,多像眼睛。是谁的眼睛呢?比黛玉的眼,少了一份忧郁,比艾西瓦
娅·巴克罕的眼,多了一份纯净,比婴幼儿的眼,多了一份情思,所以是,娇眼,柔嫩的,
纯澈的,温情的,春天的娇眼! 倘若,顾恺之一开始就邂逅这一双春天的娇眼,那《洛神
赋图》中洛神的眼睛,用得上他花15年的时光,踏破铁鞋,去清清溪水边,邂逅綄纱女子
吗?而曹植的眼睛,也不应该成为他至死都无法完成的遗憾吧。
下辈子,做一棵树,一棵春天的柳树,长一双,春天的眼睛,娇眼。
君子兰
整整六年,无法丈量的期待,我的君子兰终于挤出一株花苞来!浓翠的碧叶下,一抹橘黄
的温馨,萎缩而惨淡,艰难地做着开花的梦——开花是生命的方向,亦是生命的约定。
它曾经开过花的,开得美丽而奔放,和谐而张扬,而且是在一次巨大灾难之后开的。那一
年,孩子不小心打翻了花架,花架上的君子兰被破碎的花盆一切两半,我心疼良久,抱着一
线希望将它重新栽入盆中。没想到它好好地活了下来,而且神奇地长全了切掉的那一半叶
子,春天的时候,它神奇地开出美丽的花朵,我被它顽强的生命力深深折服。所以,每每驻
足,每每凝目,而且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抚摸,仿佛温情的抚摸能催开花的绽放,可是,它却
再也没有开花。 去年,又为它换了大的花盆,换了新的土壤,施了促花肥料,可是,它依
然没有花开的意向。于是,我暗暗猜想:是否我家阴气不足,可是蝴蝶兰又那么茂盛,是否
它的性别有变——
对了,是否那一场灾难改变了一切!是啊,都说世事难料,谁知花事亦难料!我的可怜的君
子兰,活着已属不易,绿着该是难能可贵。好好地,擎起一片绿意,即是一种,生命的风
流,又何须刻意,生的清欢,还是无趣。于是,不再刻意,勉强它花开与否。 而它,活
着,活着是一种宿命,你留意也好,无意也罢,生命的脚步,不会随意停留。于是今日,它
又擎出新的花朵,即便猥琐,即便惨淡,即便饱受压抑而无法舒展预期的风情,但依然,脉
脉柔情轻歌曼舞,丝丝暖念浅斟低酌,孤意醉流年,何须解花语。活着,即是美丽!
蝴蝶兰
两年多的陪伴之后,蝴蝶兰再也没有新的花苞。曾经密密匝匝、挨挨挤挤的花朵儿,一株
之外,其余都零落。一朵一朵,一只一只,单飞吧,单飞是最后的模样。虽然结局如此明
了,如此绝情,但面临一份凋落时,心依然怅惘。一种陪伴,即使无言,即使无爱,若成为
习惯,亦是温暖。而今,这份温暖就要碎落在这个冷秋了,那些目里清喜,那些指尖柔情,
那份心中暖意,那些晨光里的念想,那些清宁里的放歌,那些无声中的倾诉,那份隔世离空
的陶醉,一切一切,都要凋落了,我若欢喜,是否还是一个情感健全的人!虽然,生命的脚
步从来不曾放慢,下一个驿站,或许还有别样的花开别样的温暖,可你渲染的曾经,又怎能
说忘就忘!一个红尘深深里的小女人,终是修为太浅,参不透生命的真谛,我只能轻叹,再
轻叹……虽然我说过,花开的幸福,原只有一季,一季之后,每一朵陪伴,都是丰厚的馈
赠,可是,修为太浅的我,终止于贪婪,贪婪地渴望一季又一季的花开温暖,然而……
云万里,雾千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之涯,地之角,念也茫茫,忘也茫茫。茫茫
里,道一声祝福,说一声安好,惟愿我的蝶在另一个渡口花开灿烂
泪眼问花花不语
懒懒的周末,缠绵我的被单我的床,萦一怀柔软,走不出去。泛白的日光透过淡紫的帘儿
无语缱绻,不知其温度几何,热情多少,没有人会回答我。清寂的校园,再没有三两只白
鸽,招惹风柔,垂柳静默。远处,滨河路上的汽车,一辆一辆,无声滑行——滑行是它们的
方式。而我,不知道是在遥远的过去,还是在遥远的将来,宁静落寞的看别一世界的人和事
宁静的演绎时空经纬而没有声息。
我也有我的世界的————素白的小窝,暗红的木门,简静的家什,一切如我,就连那精
心挑选的吊灯和纱帘,也尽量呈现着如我的素简。惟其如此,我常常端凝它们,仿若端凝它
们也就是端凝自己。端凝的目光,也常常流连于小窝的花花草草——不仅端凝,还要触摸,
还要揉捏,还要轻嗅,还要循着那些花叶间的经络,“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以期寻找花
开的方向,生命的宿愿。所以,我想:那些眸里芬芳,那些手里温度,那些指间情意,那些
嘴角清喜,我的花我的叶一定会有最深沉的感受吧。只是,我不知道,如果有那么一天,那
么一天我突然不见了,这世界再没有我一丝儿音信,一丝儿气息,那么,我的花我的叶,会
不会记得,记得我曾经这样暖暖的凝目于它们,凝目它们丝丝点点的生命风流而兀自感动,
兀自清欢?会不会记得,记得我曾经将一首永远的音乐,永远的夜莺,在风前清扬,在雨后
婉约,在花里深藏,在云中暗飞?会不会记得,记得那些错过的夜晚月光摇曳着怎样的皎
洁,星子窃喜着怎样的妩媚?我的吊灯会记得吗?我的帘儿会记得吗?我的那些素简的家什
会记得吗?都说生命是一场又一场的轮回,那么,下一个轮回里,我是否还会遇见我的花我
的叶?如果遇见,它们将会以怎样的姿态,妖娆在我的眼前?而我,又将以怎样的清喜,守
候在它们必经的路旁?隔世的风月缠绕,我将秋水望穿,我将念想撕碎,它们,会不会记
得,遥远的今生,有过一个遥远的我?
它们,什么也不会记得,因为我只是一个,遥远天涯的遥远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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