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李白的空间

和白头翁

姚雪峰

阿卓今年58岁，人说他疯了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关在有笼子的病房里，他对着外面大声吟唱：

我本没有疯，为何说我疯？

长在新中国，唱着东方红。

参军到部队，立过三等功。

当年干革命，喊西不敢东。

转业到地方，总是单位红。

四十得提拔，十年挪不动。

虽是爱喝酒，多是自作东。

虽是爱抽烟，很少别人送。

虽是爱打牌，多是十道挨。

扶正才几年，早成白头翁。

不唱东方红，不谈尼克松。

天天建和谐，越来越不松。

人多称人民，公仆再难风。

不管谁对错，总是公仆错。

该不该解决，反正得搁平。

下属错，你跟错。

“人民”骂，敢还口：

错加错，对变错。

“人民”打：

不还手，还好说；

指头动，全身过。

为了得到人民爱，

三讲、保先、科发、群教接连来。

为了不被人民讲，公仆工资十年都不涨。

老虎苍蝇一起打，单位奖金不准发。

工资津贴全上卡，职工违纪莫办法。

勤不得奖，懒没得罚，

工作纪律出了问题，全得由你一个人扛下。

老父八十寿，席上皆亲朋，

我又没收礼，酒把脸喝红，

纪委挨通报，县长说一通。

员工拉肚子，迟到五分钟，

电视曝了光，又遭挨日怂。

七天不被“人民”骂，

一月不被县长批，就得感天谢地说轻松。

我又没乱说，我又没乱动，

我就觉得晕晕晕，我就说了累累累。

我哪有病？我哪里疯！

你们把我关起来，到底公不公？！

爸，爸！该起床了。阿卓睁开眼睛，看见幺女儿阿今在叫他。糟了糟了，快给我拿衣服，我要迟到了......。爸，爸！您昨晚喝多啦！您辞职并退休的报告批下来了，现在单位不能给您开欢送会，我们儿女昨晚给您开了欢迎会，我今天还专门耍一天工休在家陪您。啊，真喝多了，哪喊你们灌我酒，还做了那么个梦，我还以为是真的呢！阿卓喃喃说，心想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诗人了呢？赶紧找出纸笔，把它记下，当作自己退休的最好纪念。

在文化局当办公室主任的幺女儿阿今看了爸爸的恶梦诗，提笔也和了一首：

离了毛泽东，东方照样红。

没了尼克松，地球照样动。

如今新常态，人人感受同。

知父莫如女，我还不了解您？

您在怀念旧常态，觉得过去最自在：

上班也可打点牌，随便可以办招待；

虽然还是累累累，天天可以醉一醉；

虽然工资也不高，吃喝基本不用掏腰包。

吃吃吃，吃垮了国家谁负责？

喝喝喝，喝坏了身体谁造孽？

为官就该受约束，为民才能享轻松。

从政就该耐得穷，要富就去当股东。

退下就得全放下，不能再累白头翁。

想吃想喝随便买，退休工资也够用。

四十年革命人不知，家里给你记个一等功。

能吃能动随便耍，老了病了我们弄。

健康退休早享福，何必要待夕阳红？

2015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