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2007的空间

鳄鱼

作者:何永俊

造物主总是以慧心巧手创造万物

那天 她剪裁出清风般的蝴蝶 蜻蜓 放在地处

又饱蘸浓墨 绘出流云般的骏马 雄鹰 放在高空

又见碎屑纷飞 创意迭出 神话一样的天鹅 往事一样的大象 梦幻般的少女 纷纷诞生

最后 剩下边角废料 这创造之母 倦怠之中 又草草创制些蜥蜴 蟾蜍 河马 癞狗及鳄鱼

鳄鱼

尤其是鳄鱼

是丑的杰作

是一次笔误 肯定是 猛然发育出一大堆糟粕 腐朽 苍老 僵硬 灰黯

造物主头脑混乱 拿错了尺子 用错了颜料

因仇视获得行凶打劫的铠甲 全副武装如一辆整装待发隐蔽完好的古代战车 结构坚牢的毁灭武器

就那么埋伏在鱼鳖虾蟹的家园 河豚水獭的故里

鳄鱼

尤其是鳄鱼

这食腐啮残的清道夫 这贪婪无比的渔夫 最善于在暴风骤雨前奏一段平静的乐曲

踏破而行的水蝇都不易察觉 不要说那画头足像的孩子 更不要说只仰头观天 从不俯身看路的书生

还有那些贪歇贪凉的大意的鹭鸶羔羊

惨痛呵 悲剧总是有声有色的 历史的沃土为什么富含腐殖质

鳄鱼

那是增智的良药

风波正孕育在平静的水面 危险来自于瑞祥的草丛 在清静的身边 快乐的前后 幸福的左右 意外的意外中 不测的不测里

更何况

欲望都能成瘾 求知是火中取栗 上天堂要经过长长窄窄朽烂危险的独木桥

更何况

月黑风高 君子易成盗贼

饥肠辘辘 圣人难行礼义

给你能力 再给你掩体 君子慎独更况庸夫

纸裹不住火 溃堤挡不住狂涛 没有监督 上帝会扮演魔鬼的嘴脸 趁人不注意 妖怪会露出天使的表情

给你机会 再给你能力 简单的需要会冲破复杂的禁忌 不受限制的权力是邪恶的温床 无知 本身就是邪恶

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世界上有鳄鱼 当提高警惕

我一个人照镜子正洋洋得意 盯着自己的天窗 眼睛真是景色迷离

突然 我发现了鳄鱼

在我的眼睛里 在我紧紧的逼视中 像急忙的鸵鸟 露着屁股 头埋在沙里

这野兽 外表像个人 但你看他真诚后的虚伪 充实里的空虚 自信内的自卑 你看

爱旁边的恨隐隐约约 美身后的丑若隐若现

貌似健康的疾病 貌似智慧的愚昧 光荣怀抱里的耻辱 崇高腋下的低俗

都在蠢蠢欲动 枕戈待旦

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我的疲惫大意 这些毁灭我的绝佳战机

进而 我又发现 每一个人眼睛里

都是鳄鱼 只是

在眼睛的监视下 它们没有行凶的机遇

人 太艰难 以肉知灵以灵知肉 属物的兽体携带着人的尊严 血与血那么近 火与火那么近

尽管脸上荡漾着人性 尽管心早已瓦砾城廓 累累伤痕

但是 人的绳索总难缚住兽的苍龙 血那么容易冲动 而血管又那么脆弱

生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又通过无数面镜子 衰老了

还没有发现自己

百日难觅 一个往前走的理由 一分钟就能找到一百个后退的借口

真危险呵

大自然太丰富 一切道理都赋予生动的造型 手里没有一件次劣产品 这朽木烂石构造的也是精品

为让史书越写越好 为让诗歌句句珠玑 为我们视力良好 灵是鳄鱼 肉就要有坚固的防线

肉是鳄鱼 灵就要百倍小心

刀剑将表情放在鞘内 我们不会被自己的眼睛所伤

观赏山水的时候 我们何曾想到自己的羞处 在那里欣赏呵 为自己的业绩陶醉歌笑

人们携灵带肉地往来穿梭 做人做兽的拿不定主意 活着才如此险象环生

造物主给我们一双眼睛 我们却喜欢做个盲人

对自己的鳄鱼 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