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的空间

（ 习公,名慧心,女,前进农场籍。原某中学高级教师。从事教育工作数十年,兢兢业业

曾多次评为县市级先进工作者。公早年家世素贫,不惑之年丧偶,遗幼子弱女三。此后,或

为子女计,夙兴夜寐,栉风沐雨,车草鬻索以求生,采苋充饥以得活,而决意育幼成人,孀居

至老。余同其一处供职十数载;温雅贤淑,气度宏阔,每左右有吊庆,辄旋趾不惮,因人与之

相洽共欢。同退后,更比邻而居,里老巷妪,时终日聚会以骨牌为乐,不知寒暑。壬辰龙春,

公外出营口,返途中,不幸车祸罹难。时年六十有二。同难而重伤者,尚有其幼女。

年余后,予每过其门,辄驻足而深望之。然老屋易主,新户喧欢,曾不知往之辛酸事也。

吁!睹景抚昔,物是人非,恒不忍卒顾深忆。故常喟叹不已,怅叹而归,每悲伤延日也。）

阳春三月,岸柳垂金,暖风入怀,桃李飘香。恰万物向荣之季,何霹雳倏然而降?值夕阳正

红之年,应风华昌茂以继。玉质原本康健,自当永寿;心地一向善良,奚遭暴殂?噩耗传来,

比邻惊疑怛憯;弱柳初折,良友神形俱摧。休道草木无情,亦呈憔悴;当信溪流有性,忽闻凝

噎。惊乌乱啼,愁风乍起;飞云低垂,停步欲泪;庭前黄土方软,更待播豆;阶下红药已醒,初

现勾萌;他日蒿草凄迷,触目酸辛;一朝姹紫芳菲,供谁欣赏?从今骨牌虚设,曩存音容何在?

此后灶具空闲,向余饮馔谁温?呜呼!昨日清明,卿袂泪漬犹在;今晨君别，荒野又添新坟。

想白杨萧萧,尔后凄凉怎销长夜?叹孤魂寂寂,当下哀怨倾诉向谁？青磷明灭,忍见游魂高

下?赤狐往来,堪闻冤鬼嘶啼?噫!祝芳灵长安,倩明月勤加抚慰;冀窀穸永隆,引风伯时临清

扫。甘霖被泽浸润;瑞霭笼护氤氲。朝霞织锦,使鳷鹊与君共话;夕晖熔金,命星辰为卿侍

眠。音涉戚戚,听黄莺枝头歌唱;态嫌柔柔,看白鹤岸边起舞。让春风寄信百花,香弥广甸;

请小溪动情群蒲,恪守新职。吁!鹰鸷高飞,时遭罦罬；茝兰奇臭,恒受芟鉏。昔日，文姬

诗雄巾帼而多舛;清照词冠赵宋而屡乖。何也？实高标突显，天公见妒；乃英杰抢目，神

祇有欺也。

忆习公在日,其德,冰清玉洁,巷衢妇孺称赞;其才,学博识广,桃李城野广播;其貌，寒

梅立雪,端庄凝雅;其言,玘玉扣金,戏谑规度。万事无争,和睦邻里;心境平舒,广化隙怨。

舌耕二十载,劬劳勇当鞠躬尽瘁;孀居三十秋,育子成人茹苦含辛。孤灯瘦影,当有人生几

多感悟;风鬓霜鬟,尝尽女人凄凉滋味。吁！二目紧合,了却人间多少不了之事;双手撒开,

抛除尘世万千难抛之恨。冷月吊新冢,何处觅取回生之药?芳魂化云烟,谁家获得驻舆之

宫？睹物思旧情,几案序序何曾少动;人去楼空在,梁燕喃喃似呼故主。香奁半掩,有待

君来妆饰;时钟頻敲,欲伴吾至唏嘘。情长应归旧室,露浥夤夜之薄履;意深难弃子女,泪洒

半床之空席。嗟吁!悲覆浔江,漫道司马泪多;郁压危岳,安知伯牙恨少?“黯然销魂者,唯

别而已矣”,古人之言,可信也夫,可悲也夫!

昔执教旧友,无由排遣忳郁,短篇拙文,权作以歌代哭耳;今麻坛老朽,或犯他人齿冷,清

茶鲜果,聊表幽明之通也。惓惓志诚，恭达仙府，灵慧有知，恒来入梦。

嗟吁！天苍苍兮野茫茫，愁塞穹宇兮难抚悲怆。槎接云汉兮可济，鹤临玄圃兮为访。

忽仰彩云变象无穷兮，舞蹈或为弄玉；歘幻当值奉诏有召兮，迎接疑是寒簧。纷纷兮，

光怪陆离而眼迷；扰扰兮，诡谲荒诞而神惘。疑去三山辅司兮，云雾空濛；恍来九天

供职兮，霞光荡漾。妆既翠羽灿烂兮，佩金环玉；容就肃穆凛然兮，顾盼飞扬,幡展猎猎

兮列无穷目；絃品袅袅兮烟蔽车裳。山岚耸翠兮，虹桥际远；鸾凤献歌，兮玉管声扬。

遵仙姬以前导兮，渐行渐杳；排云霄以后顾兮,惟愁惟怅。倏间，云销景明，空此前

之痴幻；倾刻，神回志清，失向时之迷茫。余大宇之苍然，空寥域之荒壤。风飒飒于树

杪，所诉皆悲；雁杳杳于长天，欲集何方？噫！神颓如是者何益？理喻自当乎奋强！

呜呼哀哉！庶几来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