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的空间

( 前年仲春,应四川友人约,飞临成都。凡十余天,遍览锦官周边诸多景点,后又得其陪

同,買舟顺江而下,一路两岸诸多景点,悉得下舟细细玩赏。经日直达苏杭,南京......)

金陵一别,倏忽一载。每念及江南一游,山光水色,物候人情,无不感慨系之。尤蒙全

途悉心呵护,更难忘怀;话及邻右,无不啧啧有赞;想交友如是,实为幸甚。

今春,来何珊珊?谷雨已过,依然柳眼半开,杏腮未润;而南燕迟迟,浅塘冷冷。野甸虽

已芳草如茵,而小庭时有飞雪似絮;凉夜衾缛加厚,仍然身缩如猬。尝记去年此时,锦城早

已春浓似酒,一派盎然气象;路边榕树业已成荫,窗外香花早已供眼。其时,同弟郊外观桃(

桃花节刚过 ),花期将终;城东看房( 代售样板房 ),杏子似豆。晨练,鹦鹉笼挂枝柯,画眉

叶藏篱下;老人靸鞋踱步,女孩袒臂做操-----南北温差何其大也!去春南游,自是赏心悦

目;今春竟然独处小楼,窗外疾风聒耳,身旁案冷疑冰。寻寻觅觅中,翻检出观光照册,盘点

那赏心的足迹,一景一事,如隔昨日,一咏一觞,历历在即。目之所触,心之所随,于是顿生

重游之念,复萌践别之约;于是,欣欣然,燎燎然,一时心痒难捺,恨不得旋即发轫,克日登

舟,“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急情似火。记得都江堰品茶,茶共槛外江水一

色;青城山抬杆,杆同轿中人心齐舞。闲步“窄巷”,畅游“锦里”,而窄巷不窄,可容数百

年文化积蕴;锦里实锦,尽展万千端蜀绣光辉。探险峨眉金顶,堪笑雨雪狼狈,竟没弄清“

庐山真面目”;拜谒乐山大佛,犹惊路径逶迤,却真参透“佛法高云天”。秦淮水绿,时闻

管弦之韵;小桥人家,依有唐宋之风。西子波心如镜,画船水榭似诗。个中招来无数骚人墨

客,传唱几多韵事风流。神女云雨巫山,自古情多雅士;许仙姻缘断桥,历来恨重奸邪。巴

金书院翠竹,染绿游子诗句;工部草堂花径,浸香访古情思。白公馆读史,想见英雄横眉;渣

滓洞考实,得闻顽劣凶险。极目长江浩浩,深感吾辈之渺小;惊骇两岸削削,更疑鬼神之奇

功。千古不舍,水多安得如斯?三峡相揖,巘险孰知其理?摧坚崩崖,功归水力?抑或因势利

导,智属人谋?嘻,江山多娇,何当英雄倾倒;气象宏大,讵不兵马抗争!有慕“三秋桂子”,

金主遂起投鞭之意;缘笼帝王紫气,六朝相承踞虎之都。

至若杜甫草堂的简陋.质朴,陡使人增添几分酸辛.唏嘘。而丞相庙宇的肃穆.庄严,又

何尝不让人景仰.敬畏。扬子江险,穿底可过;黄鹤楼高,鹦洲难寻。凭吊武穆荒陵,惟恨而

已;寻求王谢堂燕,岂吁而足?周郎赤壁,浪底或可寻镞;曹相雀台,墟中奚知无香?白帝托

孤,悲情堪悯;石头扬帜,豪气何存?长城自问,心机耗穷,始皇竟继终皇;残照有知,舞扇收

竟,歌场总化葬场。莫悲人生苦短,枉冀功誉垂长。秦时明月窃笑,汉代女墙羞啼。或怨大

江无情,故起大坝?唯恐雄魂早泯,屡炷巨香?苏子酹月,自嘲多情聊慰;陶令衔杯,误入红尘

早知。吁!兴与替,孰功孰过?盛及衰,谁辱谁榮?咀嚼不乏赞叹.快慰.惋惜;扼腕常见奋激.

诅咒.啜泣。凭君黑白兮蓝绿,任我春夏兮秋冬。然而长江不管尘嚣事,成败清浊一荡之。“

然而“今之视昔,犹后之视今”,人生不可不慎,不可不畏矣。

看那造化之功,原本两异。南方诗情画意,令人逸兴遄飞;北国璞玉浑金,使人浩然正

气。人杰地灵,风流人物多出川浙;山川流濑,豪壮英杰,屡见冀幽。山川色佳,气候温润,

赋予南天;丘壑雄伟,风雪劲激,遗之北土。南国丝竹袅袅,韵如潺潺流水;北方锣鼓锵锵,

声似滚滚春雷。南国似年少佳人,手持紫檀板,低吟‘雨片风丝’;北方如关东大汉,怀抱

铁琵琶,高吭“大江东去”。南国是一樽“女儿红”,北方是一碗高粱酒(六十度高粱酒?)

;南国是一支笔一帧画,北方是一匹马一杆枪。“池塘草绿风尚寒”,那是春娘婀娜在大江

岸旁;“路见不平一声吼”,那是莽汉踉跄在长城脚下。南国是涧边一朵灵芝,北方是崖畔

一株翠柏————造化者把“斌" 巧妙拆为两半,左边置于南国,右边厝于北方。

总之,南国婉约.含蓄.妩媚;北方豪爽.坦直.粗犷。

看来,美当有别,那么就该乐从所自。五彩缤纷而喜目,七声和谐而悦耳。六味杂陈而

美口,七情并俱而完人。因而,西湖泛舟有似乘风羽化,灞桥寻句亦可涤垢超俗。夫子庙里

拜古,沐浴儒风;东岳峰顶观日,升华睿智。竹林把盏,附庸七贤雅狂;长城拾级,虚见甲士

气概。虎啸,松涛震谷;莺歌,兰室生风。妙趣各异,雅俗一理。观西南之歌舞,采东北之风

情;掇昆仑雪莲调羹;撷宝岛芒果酿酒。骄我中华,其乐谁可抗拒?烁君昧惑,斯劳骨瘦何

惜!井蛙小天,终生自得;鹰鷙广宇,竟日高旋。置浩籍于未既,排长卷于罔知。休说暮年迟

滞,且看童心正好。东隅虽失,桑榆未晚。岂吝囊中羞涩,唯求心底宽实。莫负殷勤春光,

好酬多情雁字。恨珠峰之有极,爱黄海之无际。须知一钵之僧,尚趁南溟之愿;当信老驽之

志,非发少年之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