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的空间

明天就是中秋节，下午学校已经按照国家法定假日规定放假了。所有的学生提着行李离开校园，下山向车站走去。学校人去楼空，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元培楼后面窗台上、树丫上、电线上和楼檐上懒散地卧着几十只鸽子。它们有的在亲热，有的在相互梳理颈部或头上的羽毛，看起来很亲呢，偶尔发出咕咕声，好像相互在说话，传递心中的暧昧。

操场上，走道两侧，那些经过炎热夏季的各种花卉还在呈现各种风姿。肥壮的红苕花尽管很多凋零了，但仍然看得见刚吐露芬芳的新花在淡淡的秋阳下静静开放着；芍药花已不见丰润美丽的容颜，偶见一些凋谢的花朵倦怠着躺在有气无力的花叶下，慢慢地走进死亡。从上向下看，好几簇牡丹早已结了籽，夏季精神旺盛的牡丹叶子耷拉着头颅，呈现着棕色的衰老状。诗人们诗句里的什么“香露满园”、“露珠闪亮” 、“花肥叶浓”和“香气袭人”等等辞藻已经躺在古老的辞海里了。时间是无情的，不管它们春季有着再美的肌肤和容貌，在眼下秋天的气氛里都退去了妩媚的青春，走向衰亡。哦，我慢吞吞地迈着无力的步子，心有伤情地打量着眼前的花园。哎！还好，几株油绿的三角梅开的正欢。红红的花容探出浓荫，向着阳光笑着，微风轻轻溜过树荫，小小的三角梅柔美地摇摆着娇小的头，红得发亮，笑得可爱。在下午的暖照中自由自在的开放着，点亮了五中孤寂的秋天，给我冰冷的心送来几许愉快，让我看见在悲哀中凸显的希望。

很多人不喜欢桂花，但我们五中的师生特别垂涎于她的雅致。学校元培楼通向清华楼的水泥走道左边，一路的石栏边上早些年就种上的银桂和小操场右侧的花藤蓬前边的几棵金桂现在开花了。它们一小团一小团地在桂花浓荫的树叶中热闹地开着，金灿灿的， 雪白的，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一只孤单的凤蝶徜徉于花间叶林中，仿佛找寻着着昨日失去的芳香。很多只肥胖的黄蜂轻盈地在花间采蜜，低沉的嗡嗡声让静寂的一隅增加了生气。此时反正没事了，我独步来到树下观望，看着叶丛中那些纯洁的花瓣和迷人的味道。我忘记了四处的静默。我看着，思量着，思绪飞过一株株小巧的桂花树，窜入已逝岁月的深邃天空，达乘着彩云，向来时的空旷飞去。

2000年，也就是十四年前九月的秋天，我调入五中时就发现这个独特的袖珍园林景点，当时也是学校最养眼的一处“风景胜地”。据说它还是学校高级美术老师谢以佳的最得意的杰作，而且是专为坐落于遵义著名的凤凰山北麓半山中五中设计的。学校的操场就在它的前面，但圆周长只有两百米，算是五中的“大块肉”了。它面临遵义运输公司一片家属棚户区，每天教师和学生都得右下朝上穿过许多弯弯曲曲的小巷才能抵达五中。它的右面是一幢三层的教学楼，其左面就是这个园林。园林四周，怪石嶙峋，有石栏，石雕和水泥高架蓬，高架蓬上爬满了绿油油的常青藤，前面有一个小巧玲珑的亭子，上面镌刻着“状元亭”三个隶书油漆红字（因为五中出过几次市级和省级状元）。 亭子前左右三米处种着两棵高五米，直径大约六米的伞状形秀丽的桂花树，看上去与亭子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十分得体。 提到桂花，我素来很喜欢它的品质。它，不骄不躁，高雅端庄，具有中国女子的品行；它，美丽而不炫耀，香浓而不卖弄，内藏典雅和细腻，内涵着中国女人的内秀和稳重。由于喜欢这道特别的风景，刚来五中我就邀爱人特此在这小小的景点石栏门边留下了倩影。后来五中建新楼，刚来不久的一位姓金的校长没有保留这可爱的风景园林，将它美丽的身子削去了一半，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残缺了。

哦，我想着，想着过去的美丽变成了现在的“断垣残碑” ，我的心很难受，我真不忍再回忆了，回过头来走到还残留的遗址的半个残缺水池边。我低下头去看看绿深深的池水，只见几尾红金鱼在阴深深的水中游来游去。也许是我的突然闯入，惊动了它们平静的心绪，它们一群向更阴的一处石洞游去。紧挨着实验楼墙壁的几块乱石堆里滴滴答答地传来清脆的水滴声。哦，这是遗址在诅咒过去校长的无知行为，还是在为祭奠流失的美好光景？我说不清，但我心里在想：这还好，声音并未消失，仿佛在告诫人们要养成良好的爱护有价值的建筑和文化风景，不要随意破坏它们。想着，我痴痴的笑了，没想到时间有意或无意的让此地留存着生命，这小小的地方依然还在唱着过去的老歌，从前生命的节奏仍在这水榭继续，唱着五中的辉煌。

我站在树下看着，想着，头上几声鸽子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漫不经意的抬起头来，仰看楼宇，只见几只白鸽在树枝上追逐嬉戏，它们不时地抖动着翅膀，哦！好高兴哟！目光所及之处，高大的楼俨将秋天的天空隔破，漏出一小块长长的蓝蓝的底色来。身边，微微的秋风将桂花的叶子吹得轻轻颤抖，发出轻微的响声，好像是在唱着五中的过去和盼望生机盎然的未来。我听着，看着，仿佛柔软的风将桂花吹落下来，好像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将一串串美丽的音符撒落一地。这声音像一位美丽的少女在这金色的秋天，怀抱着一把琵琶，浅笑低眉，轻弹一曲优美婉转的旋律，将我心中的恬淡之情送到桂花的心灵深处，伴着她一起在静谧的空气里低吟浅唱，歌颂这宁静的，开满了金色桂花的秋天。哦，秋天、桂花、鸽子和红金鱼在我心里永驻了下来，给我生命残存的创伤敷上一味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