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先森不先生的空间

我突然很想外祖母 怕是昨夜梦里与母亲约着去瞧瞧她 然后忽然想起她已经走了很久

我到现在还是无法忘记那种疼，深深刻刻，就像别人毫无顾忌地夺走了你的玩具，不管你哭也好闹也好 他就是拿走了

外祖母走的时候是我中考的时候 那时候因为忙着备考 每晚回家父亲都说母亲回娘家照顾外祖母去了 当时不以为意 但是一考完 父亲就载着我去她家 那是个昏暗的土房 外祖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形体干枯 因为没有知觉很久了就放在那里 下身像磨平了的木板

那是我第一次亲临死亡 眼泪也不够解释那种难以割舍 我在床边嘤嘤地哭 最后的时候拉起外祖母的手 没有温度 摸着她的脸 她的脸全是尘埃落定的骨骸

我是外祖母一手带大的 她背着我上山 带着我种地 她插秧 我捉迷藏让她找 我的记忆里绝大部分是日夜交替 每晚临睡前 她给我讲故事 抱着我睡觉 笑着摸摸我的身体说着晨晨又长大了 外祖父自我出生前就走了 所以当时只有我陪着她 母亲出嫁的那一天 我坐在车子上面看着外祖母孤单的身影 哭着下了车硬是留下来陪了她 那时每天晚上我想上厕所 只轻轻一呼唤 外祖母就会起身给我拉灯 当时诧异外祖母是神人 只一轻呼她便在 但是她走的时候 我喊了很久 她都没有回 她总是天还没有亮就出门去 有时候去砍柴 有时候去择菜 我朦胧醒来总是不见她

长到4岁左右 母亲接了我跟她一起 外祖母就一个人了 她好像每周都会来看我 每次见着我就拥我入怀 外祖母家跟父亲家隔了好几个村子 每次都要步行半个多小时 所以我越来越不常去她家了 就算去了我也是爬山头 抓螃蟹 然后她就挨着山头找我 我只听到山间她唤我的乳名 再后来 我几乎是半年去一次了 每次她都给我煮爱吃的茶叶蛋 每次我都能吃十几个 她走后 我很久没有吃茶叶蛋 怕难过怕想念

外祖母从来没过过生日 连母亲也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有次母亲特意买了个蛋糕 让我捎了去给她 但是在走的路上 顽皮的我无意将蛋糕摔了毁了形 然后负罪感作祟就随手丢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外祖母一生都没有吃过蛋糕 没有感受过生日的那种气氛 因为常年劳作 外祖母异常瘦 皮包骨头以至形容都不为过 姨母带着她上杭州城 杭州佬都瞧着她像见着异星人 她走不惯城里的路 没几天就喊着回去了

外祖母走后 母亲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晚上她就整个蜷缩着靠着我 带着呜咽的声音讲着她和她的母亲 我到现在还会觉得 如果母亲死了 我也肯定不想活下去

人死后真的会有颗星么 她是不是也有一颗 如果有 我想 她的那颗 肯定不是耀眼的 但却是我最想仰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