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仙的空间

下班时时钟又转过一个凌晨。莫名的烦躁。

她不喜欢工作结束到合眼睡着之间的空档。那时候她的脑袋总要空闲到没事找烦恼。

经过居酒屋时她停了脚步，想喝杯消除掉一些没必要的想法。

点了一大杯生啤，就着两个小菜以最豪迈的方式干掉。走出店门才发现有些晕呼呼。

她并不喜欢啤酒，只是迷恋仰着脖子大口吞掉的那种近乎悲壮的姿势。

习惯了店内的温度，重新淹没在夜色里的她在秋风里打了个寒战。

经过那辆蓝色机车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酷的重型机车，引擎声也一定很令人兴奋。”她这么想着。

机车的主人30出头，留着好看的小络腮胡茬。他拍着他的坐骑，以近乎暧昧的眼神问她是否可以送她一程。

她微侧着点下头后将眼神移开。那是她一贯拒绝人的方式。心情好时还会带上微笑，说声抱歉。

走了几步，她仿佛又改了主意。迟疑着后退了回来，对他说道“也许，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

引擎发动，如她想象的那种悦耳叫嚣。

后座位是前低后高倾斜着的样式。她很有些钦佩起机车的设计者。

这座位让后座上的女生必须以很性感的姿势紧贴前者的后背，手则恰到好处地环绕腰际。

她突然觉得一切很有些唐突。固执地挺直了背，手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努力保持着她认为安全的距离。

不得不说，这画面毫无美感可言。让它想起蝉蜕皮后僵硬地挂在树干上的壳。

两边是不断后退的风景。她的脑袋也在跳跃着穿越时空。长发在风中翻飞，她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将其好好绑起。

她想起三年级那年参加舞蹈比赛，她也是这样披散着长发座在司机后面，

后来盘头发时舞蹈老师拉扯她的头发疼地她眼泪直打转。

想起那年她输给了一个穿红色小马甲的女孩，老师直埋怨说原因是她的妈妈没有按要求买一套俏皮可爱的短裙。

只有她知道，老师不过不愿意承认她的学生没有别人的好。

想起高中的时候坐在老爸的车后面，他总是很谨慎，速度放慢，等好长时间的信号灯。

而她也因为害羞都只敢抓着老爸的肩膀。

后来想啊想啊，怎么就想到了也许在某个拐角处遭遇了大卡车，画面会特写出两个司机惊恐到扭曲的脸，

与尖锐的刹车声相对的是她飞在空中时安静的表情。

再之后应该是什么呢？急救车声，忙碌的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然后心电图拉成直线拖出长长的滴—的尾声。

好多血。。如果一切都这样完美地结束了，有谁会在她身边摇晃着她不会再动弹的身体，为她的离开哭泣吗？

然而，这样的速度根本不够让她死去。

只是想到这辆车的终点，有可能是去一个让她再后悔也回不了头的地方，

后果是自己在角落里不为人知地哭泣，她的酒突然醒了一大半。

她惊恐地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要求他停下。

机车放慢速度，靠边停住。她如获大释。

“怎么了？”他拿下安全帽问她。

“也许，我是喝高了。想吐。”她撒谎道。

“我想，你是酒醒了。对吗？”他揶揄她。

见他拆穿她的谎言，她也不再隐瞒，“是呢，我真的是突然害怕你不是送我回家，吓到酒醒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真的要送你回家不是吗？”

“恩。也许我脑袋中枪了。”她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话说，你的车很帅。不过貌似你没有开很快呢？”

“拜托。你没抓紧我敢开快吗？我担心你飞出去。”

“哈哈哈哈，你没想过，也许我就找死来的。”她居然笑了。也许她是疯了，找死来了。

说完这话，又是一股悲凉。酒精的作用吗？怎么总是忧伤的情绪。

“别这样说。你还很年轻呢!”听了她的疯言疯语，他竟认真起来。

“年轻就不能找死吗？我活腻了不行么？”她突然又变得执拗。逞强着，却一直莫名地想哭。

“好好活，好事都等你呢！以后别喝酒了还一个人转悠，也别随便上别人的车，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好哦！

想当个好女孩，晚上应该乖乖在家里呆着。”他点燃一支烟，看着远方自顾自地絮叨起来。

这话有那么些虚伪的味道。她看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了凝重的诚恳。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忍不住变成抽泣，她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只是难过，想借着眼泪宣泄一下。

看见她哭，他停好车，夹着烟在她身边蹲下，沉默地看着远方。

哭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失态了。她胡乱地抹了把眼泪，说着抱歉的话。

“谢谢你没把我当疯子看。"

“不会，送你回去吧！我认真说的，没别的意思。”他掐灭烟，看她。

“等下我自己回去。那个，我能问你问题吗？”

“问吧.我倒好奇你有什么要问我。”

“你的车子，一定载过好多女孩吧？”

“你说呢？ 呵呵。我也数不过来了。”他依然看着远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没有炫耀没有夸张。她知道他在说真话。

“那..最后，你们都跑去开房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啊。那是双方的默认。上车时就该懂了。”

“那..你有老婆对吗？”问出口后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八卦地过问一个陌生人的私事。

“恩。两年前结婚。我们感情很好。她很漂亮，人也很好。”他竟毫无避讳。提起老婆，他的脸上写满幸福。

她突然不敢再多问下去，尽管真的有很多疑问和不解。也许，是怕自己知道太多。怕知道太多她并不真的想知道的。

却见他又点燃一支烟，絮絮叨叨地说起他老婆。

也许他是爱她的吧？可是..也许，这不是爱？

她突然乱得一塌糊涂。不想再顺着他的话题思考。她开始反省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稀里糊涂地爬上陌生人的车，又在他面前胡乱抽泣，又为什么要去问他那样的问题。

那些都关她什么事呢？他也是奇怪，为什么要回答她？

他们都抽风了吧。除了这个说法，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见他差不多收住话题，“谢谢你送我一程。剩下的路我散步回去，顺便醒醒酒。”她边说边起身。

“不用谢。别忘记我一开始是有下心的。以后记得别随便让人送你。”

他调侃道。微笑着跨上机车的样子，比刚才看起来要帅气多了。

“呵呵，还是谢谢你。也许，谢谢你放过我？

哈哈~后面没坐着喝醉的女生不用担心她飞出去，也请小心一点慢点开车。”

她冲她的胳膊轻轻捶了一拳，这招她在哥们身上常用，不知道怎么就习惯性地用在他身上了。

“愿上帝保佑你载着女孩的画面永远不会被你老婆看到。”

这话她是背着他说的，声音淹没在轰隆隆的引擎声中，也许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吧。

只是，这样的话，她不说他也一定都懂。又或许，他老婆已经什么都懂了？

一个人回家时思绪越发混乱。似乎有些既定的真理一夜间被颠覆了。

她无法确切地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

非要说的话，也许是对好坏的区分，对对错的判断，对自由和责任的定义，也许，还包括爱与性的关系。

突然觉得一切那么难懂。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想再多都是徒劳吧。这样复杂的世界，保留一点点美好会比较容易接受。

也许，可以当他是个好人。至少，他送了她一程，给了她一些正确的建议。

而她该做的，就是牢记爸爸妈妈教的，坚持认为正确的路，避开认为错误的事情。别让自己像今天一样做蠢事。

她似乎比较幸运，总是遇到好人，但是生活不允许人犯低级错误，谁知道哪天好运气就用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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