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林

卷一•故乡

到不了那是远方，回不去的叫做故乡。

从故乡出发离开，最终又静默的回来。成长的时候，人和故乡相伴最近，心却隔的很远，很远。在外飘泊，隔得越远，心却和故乡贴得越近。现在呢？人隔去故乡多少个春秋，心却放在那个最熟悉的角落。

山头的漫野映山红，可是三月里故乡又带上了新的发髻。池塘边的蛙声总在韵动一个个清幽的夜晚。把六月写满了音符。

月缺是诗，月圆是画。挥毫泼墨，晕染了纯粹的夜空，星空皓月，是心中从不曾黯淡的中国画。

春风是又绿了江南岸，心头杜鹃花开，寂寞无声。

1故乡的土地

人们的皮肤和土地

都是一样的深暗的黄

一片片的在太阳下

火辣辣的晃着你的眼

春夏秋冬

这是一个耕作的周期

厚实的脚板踩在

软润的土地上

后面跟着一排排菜芽

金黄的稻子挥洒它惬意的笑

爷爷呵呵笑的的眼睛和谷粒一样小

我跟在爷爷后面

用脚步一圈圈的划着

成长的痕迹

在地上镌画我的面容

就像让自己的侧脸贴的更近

从此故乡的土地记住我的模样

我的模样里有故乡的味道

以前的记忆

只记着零星半点

现今我再把所有的情感

在你身前身后

写满一页页的注脚

怎么去用

用一种你一看就懂的方式

来告诉你我最终的意愿：

我的祖父埋在这里

我的父亲埋在这里

我最终也会埋在这里

2故乡的云

故乡的云

在屋顶的烟囱上面

搂过来几缕青烟

给自己戴着一层面纱

故乡的云

在爷爷的头顶上面

对望着爷爷仰起的面孔

却不懂爷爷眼里

许久盼望的甘霖

故乡的云

在屋后大山的后面

眷恋那苍翠的墨绿

慢慢的睡了过去

最后终于看不见

故乡的云

在半尺的白纸上

几笔单调的勾勒

包裹着几段短暂的过往

3仰望村庄

把视线并拢

村庄就处在最中间

三月的风

把我的眼光吹得很高

可我还是看不清你全部的模样

踩着老牛的背

却还是碰不到你的手

我只有把我的心事

全部撒进河水中

我总想 如果我把河流打翻

我所有的心事

会不会变成珍珠

都滑进你的手掌心

珍珠的光芒

就如我仰望你的目光

4黄土坡

后山黄土坡

就是我童年的摇摇床

撒开了脚丫子

飞快的奔跑在一个个土丘上

一层层土粒子

磨的脚板跟痒了又痒

扯根树杈子

当做了机关枪

你躲我藏

玩起了大扫荡

“啪”的一声

大伙那得劲的装模扮样

笑的大家前俯后仰

后山的黄土坡

只是现在印象中的零星过往

杂草蔓藤在上面肆掠生长

一脚下去踩不到土

都是厚厚的枯叶错接

只怪时间冷面无情

过去的就不不愿再回望

我时常会一个人去静静看一会

心底总会泛起淡淡的忧伤

可以在岁月的旮旯里掏个坑吗

把那些不属于现在的种种统统埋葬

连同那个已不复存在的地方

整理好思想的行囊

继续下一个远方

5水井

村里到村头

一根根扁担晃儿悠悠

内心的深处涌出清洌

孕育村庄

多少次的步伐、

写在井口慢慢的一周

破旧的老轱辘

岁月刻上了一道道斑驳

伴随着人们的忙碌

睡在不远处的那个角落

干涩的眼神总有熟悉的依赖

枯缩的面孔上映着水的虹光

朝起劳作，夕下歇息

水井里波纹散开又弹回来

和村民的脚步一样的节奏

6茶叶

茶树是一排排的并列

山头山外 墨绿一片

站在山边边

我躬下身对着它们相互行礼

夜雨过去

茶树吐出浓密的新绿

芽尖满枝桠

母亲的手指

敏捷快速的捏扯

三月的节律欢快而又绵长

绵长的是茶树林里

奶奶缓慢移动的脚步

奶奶的背篓

朝 沾满水露

夕 拖着余晖

背回家都是沉甸甸的茶叶

清洗，炒熟，脱水，焙干

一袋袋茶叶被人们竞相提走

那时的悠悠岁月

记录了一页页母亲湿透的衣杯

奶奶额头渗出的汗珠

流的和茶叶一样的细长

7河边老水牛

在三月的阳春

迈开了缓慢的步子

一头扎进这个季节

开始到季末

量完这片土地

疲劳爬满身上

犁耙 水田

是你的作业本

竹条儿挥起又落下

沉重的低下了头

脚步再加快一些

背上 装载着满满的希望

喘息着白气

为秋天里的笑容埋下伏笔

天空昏暗的夕阳

你伏在了河岸边

扬扬头

把夏天甩出了汗

褐黄的眼睛里起来雾

8溪流淌过树荫下

树荫下 罩住了一块清凉

夏季的体温 浸入溪流

燥热的心 慢慢安宁

沁凉的水花 藏在了脚丫下

把梦放在这里沉淀

重新翻开了记忆的小札

溪水洗去陈旧的灰尘

吸一注细流 水墨芳香

重新把记忆做一次笔记

土坎小路旁 生龙活虎

身影和草丛是一样的绿

树枝被孩子们拉到水边

倒挂了一张张活泼的笑脸

都掉入了那安静的溪面

滋润了那些欢声笑语

你扯我夺 碎叶纷纷

不留神便扯下了黄昏的衣摆

9阿婶

清晨里厨房射出的灯光

如一道凌厉的刀子

每天都在这个时刻

把黑暗划开几道口子

阿婶的身影早已经在忙碌

进屋，出屋，弯腰，蹲下

一笔笔，一划划

书写自己的生活

几十年了

早已写了厚厚的几本

没有人去看几页，读几句

时间太久了

张叶都早已经泛黄、枯旧

映着阿婶沧桑的脸

兜起了草帽 拿上了柴刀

那灰白的刀口

利落的把磨难跺成了无数块碎片

人们感受不到了有多少分量

却只有阿婶微佝偻下去的脊背

在默默的告诉我答案

10梦里母亲

日日夜夜里在心里

在心里沉淀一个梦

日日夜夜里将它打磨

将它打磨成一面镜子

一面透亮的梦

这样就可以

清楚的看得见

老母亲

眼角的皱纹上

垂吊着几珠哀愁

连接着鬓角凸爆的血管

缠绕住母亲的声音

梦的前一面是镜面

镜面是院里那口水井

平静不皱

老母亲把她的岁月

都装进井口

井水溶不化家乡

溶不化老母亲一辈子

穿行在院里屋里的足迹

井水也载不动

里面大包小包的声影

沉到底下的

是我一面面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