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转载:夏家沟
那是一颗歪脖子老柳树,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矗立在那里,如一尊雕塑,任凭时光的流失与穿梭。从夏家沟里流出的一股水流,清澈明亮,没有一点污染的迹象。那歪脖子老柳树倒影在水里,绿莹莹的,活像一个身着绿裙子的小姑娘。站在沟口的罗叔,用铁锹把流出的水堵在一起,用红色的泥巴将水围起来,形成一眼泉。久而久之,人们会蹲在这里洗衣服,聊天,下午的时候,会有人来饮牲口,牲口喝得不多,更多的是在树下打滚,激起的沙尘使这棵老柳树从来都显得灰暗无比的。
村里的女人们,大都在下午的时候拎着一桶衣服出门,有男人的衣服,也有女人的衣服,只是男人的衣服通常都是女人来洗的。第一盆水,清澈的,映着阳光折射出一种惊艳的黄色,这个时候,女人会先把男人的衣服放进去,反复地揉搓,泥浆啊,油渍啊,在女人的反复揉搓下化作一股股污水。罗婶每次的习惯是约上一大群人去沟里洗衣服,家里的男人比较多,因此每次她总是背着一箩筐的脏衣服出门,他男人常常说她懒,人家的女人天天洗衣服,她不一样,她是衣服脏得没的换了,才去洗。其实,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胆小,一个人不敢去沟里洗衣服,她觉得自己蹲下来洗衣服的时候会有人摸她的脊梁,渗的慌,她不敢给别人说,她亲眼看见王家的女人在这沟里抹脖子,那哭声阴森森地此起彼伏,后来,居然没有死,她明明听见那样惨烈的哭声,她明明看见令她眩晕的鲜血流到了碧绿的草地上,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直觉得这是个谜,一定有人救了她。她不敢声张,蹑手蹑脚地背起装有脏衣服的箩筐,一溜烟地逃离夏家沟。
“啊——”正在熟睡的罗婶突然大叫了起来。正在端着茶杯喝茶的罗叔听到这一声叫唤,将一杯热茶扔掉了。半晌,他回过神来没好气地骂道:“这老不死的,梦见鬼了么?把我一杯浓茶就这么给扬豁了么。”
“你这个老鬼,你咋么闻我咋了,你还嫌我把你一杯浓茶给扬豁了,是你的茶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啊。”罗婶扶着窗台坐了起来。
罗叔站起来,走向炕沿,看见妻子一张泛黄的脸孔,心里不由一阵阵的发憷:“怎么了?做噩梦了?”罗叔一向都很镇定,这一回他有些慌乱,从他慌乱的眼神中似乎能预感到什么似的。
罗婶叹了一口气:“老头子,我前两天去沟里洗衣服,看见了一件怪事,没敢给任何人说。这不,还在梦里梦见了,会不会?”
“哦,你还有事瞒着我?撒事,说说,我好给你分析分析。”罗叔一脸的正经,好像罗婶瞒的是一个男人的事。其实,谁都知道,罗婶这辈子是不会背叛他的,忠诚不忠诚就不说了,单说那长相,哪个男人愿意招惹她呀。好像很久喝过毒药一样,整张脸被毒药扭曲变形,身材更是无短三粗类型的,想到这一点,罗叔便放心多了。
看着罗叔发呆的脸,罗婶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喂,老不正经的,想啥啊。这世上也只有你老罗瞎了眼睛才要我,再没人要的。”罗婶的这句话一瞬间点亮了罗叔的心。
罗婶说:“我那天在沟里洗衣服,明明看见王家的女人在抹脖子,沟里再也没什么人,我蹲在那洗衣服,还看见了草地上溢出的血,还听见女人的惨叫声,但为什么一转眼就没有了呢?当我背起箩筐往出跑的时候却在那颗歪脖子老柳树下发现了王家的女人。”
罗叔认真地听着,好像这不是真的。是的,谁会以为这是真的呢?大概没有人会相信。罗叔也是这么一句话:“是你眼花了,那是不可能的。”
罗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因为她无论再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除非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何况罗婶的眼睛本来就不好,更加的没有人相信了。
罗叔一直在琢磨着,心里想着:“这女人,跟我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没造过什么谣啊,即使是没有的话,她怎么会说呢?莫非真的是这老柳树在做祟。在罗叔小的时候,老人们就说,沟口的老柳树砍不得,它是用来堵住山洪的,说来也奇怪,每年山洪爆发的守候,就听见沟里面震天的水声,却看不见水从沟里溢出来淹没人家。
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王家的女人死在那片草地上,脖子上留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到了草地上,正是罗婶看见的情形,这个时候,罗叔也在,好像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个女人抹脖自杀的情形。他怔住了,原来王家的女人是要自杀的,只是偏偏让自己的婆娘就未卜先知了呢?
罗叔一直很不解,他甚至担心有一天老伴会离开他,可惜,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从此,夏家沟,因为那棵歪脖子老柳树,因为王家女人的自杀,变得那么得神秘和恐怖,再也没有人愿意去那里洗衣服,再也没有人觉得那里的水是那么的清澈和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