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爱的初恋

发布时间:2013-05-20 13:29 阅读量:460 日记本:《个人日记》

回想少年时代,总有很多遗憾和无奈,时光的流逝也将遗憾酿成了醇香无比的老酒。回味;也倍感清甜。

我的少年时代,曾有过不会说爱的初恋。

初恋,是青涩的,幼稚而纯洁。

1971年,初中二年级,我由郊外重庆五中转入城里一所中学,老师将我安排在最后一排就座,旁边还有一个空位。我猜想,下一位是谁?是男生还是女生?

那一天,上语文课,我们正在朗读,鲁讯的《纪念刘和珍君》“……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她来了,悄悄地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我本能地向旁边移动了一下,以示让坐。

“……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一股淡淡的幽香,中断了我的朗读。

我怯生生地向她望了一眼,青色的列宁装,一对长辫披在脑后……

下课铃声响起了,我起身时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相碰了,哦,园园的脸,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她的眼神似乎是警惕中的友好,对视的瞬间她的脸红了。我回避了她的直视,迅速地冲向了球场。

后来,我知道了她也是从郊外的“重庆四中”转学来的,成绩很好,在原来的学校当过班长。

那时候学生分“男女界限”,除班干部外,男女同学相互不说话,否则,一定会受到同性群体的嘈讽攻击。

她的到来,无形中给我增添了烦恼,特别是上午第一节课时,坐在我身边的她,散发着“雪花膏”那淡淡的幽香,总是让我望着黑板走神。

那幽香也影响着前排的女生,她们小声啼咕:“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

那年代劳动的汗味体现无产阶级,而香粉、香水则属于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教室里散发着幽香,显然与时代格格不入。

其实,她也听到了前排的议论,可她不为所动。认真地听课,做笔记。

我对老师讲的“工基”﹡、“农基” ﹡和“切儿们毛” ﹡不感兴趣,不是偷偷地看小说就是画漫画。

期末考试,她顺利地完成答卷,我总是抓头扰耳。

……

初三开学了,老师说我们这届学生有希望升高中,考大学,那潜台词就是“如果能考上大学,就可以不到农村。”希望之火点燃了,大家开始发奋学习。

我和她仍旧不说话,但我常常感觉到她在帮我。课堂上没有听懂的题,她把自己的笔记本有意无意地推过“三八线”。我偷偷地看,慢慢地抄。

一天课间操后,我在文具盒中发现了一张纸条:把你看的小说《流浪儿》借给我行吗 ?

我抬头看见她脸红了。其实,我脸也红了,耳朵还发热。这堂课我没听进多少,总感觉她在注视着我,我感到很不自在。继续听课,脑子里却不知道想些什么……一直到放学!

最后一排座位为我们提供了不易被人们发现的环境,同桌的我与她开始了秘密的字条传递,借书、还书和学习上的交流。

“雪花膏”的幽香让少年的我失眠了。闭上眼睛,脑子里尽是她的影子和课堂的情景,还幻想着我和她的未来……

也许,这就是初恋。

初中快毕业了,一年的努力,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但是,当年13%的升学率,能否进入高中?我没把握。因为,既不是红卫兵又不是班干部的我,家中还有戴着“右派”帽子的父亲。未来的憧憬我不能有太多的奢望。

上不了高中就只有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再说,那也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为我们革命青年选择的道路,大无畏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鼓舞着我。

一天,学校操场上各班列队依次照毕业像,结束时,我在人群中搜寻着她,她也在寻找我的目光,相视中,她又红脸了,我也红了。

无言的告别、不舍的留恋。无奈,充满着她和我的目光。

同学一年多,除了传递的纸条,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家在那里。

怎能再相见?以后……

几天以后,我回到家时,桌上放着一封信,我并没有留意。妈妈对我说“是你的信,谁写的?”

我的信,这可是我平生收到的第一封信。

信封上寄信人栏中写着“内详”二字,让我不知此物来至何方。

我勿勿拆开信,一行娟娟秀丽的楷书:明早8点正,在望龙门缆车站等,有事找您。

虽然没有落款人,但那熟悉的字迹,让我肯定这是她写给我的信!

第二天,我提前了15分钟赶到了约会地点。

望龙门,山城一角。放眼望去,深灰色的瓦房,高高低低地座落在依山而建的山坡上。蜿蜒的石梯,穿过城墙,连接着水流湍急的长江,斜直的缆车在阳光下缓慢移动着,给这古老的城区带来一点现代城市的生气。

我望着穿梭在上班路上的人流,急切地盼望她的出现。心里想着她找我有什么事?我对她说啥子?

她来了,园口布鞋,深色的下装,碎花素底的衣衫,衬托着白白的肤色。流海下明亮的大眼睛闪着热情的光芒,直射着我,我躲避着她灼热的目光,今天她真漂亮。

人生第一次约会,脸热辣辣的,心跳动得我不知所措。

那熟悉的淡淡幽香提醒我,她在我的身旁。

“你来了,还你书。”

我接过她递来的小说,没有说话,一时想不起应该说啥子。

“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上不了高中就到农村,农村的风景好,画画肯定很安逸。”

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去了农村,你妈妈怎么办?”

天啦,她对我的家庭情况都有所了解。我是独子,妈妈有病。

“不知道!”

她说:“如果我能上高中,你到农村去了,我可以照顾你妈妈。”

“你照顾我妈,那我们是啥子关系呢?”我不假思索地冒出这句憨话。(多年来我都为这句话后悔)。

“啥子关系嘛,同学关系,你还怪也噫!思想复杂!”她突然变脸,语气非常生硬。没想到她生了这么大的气。

山城的天常常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也会突然暴风骤雨,躲闪不及只能是水淋一身。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了,我灰心,难过,失望,委曲……

我想向人诉说心中的委曲,想到了我的班主任付光琴老师。因为,是老师把我这个顽劣的后进学生拉回到了上进之列,她是我可以信任的老师。

我来到付老师家里,向老师坦白了所有一切。

老师听后哈哈大笑:“傻小子,她是喜欢你的,你却要她现在就明确关系,这不是难为她吗?她说得对,你们之间就是同学关系噻,其它关系那是以后的事。”

老师接着说:“不管是上高中,还是下农村,你们都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到一定的时候,也许就水到渠成了。”

老师说的“也许”,让我隐约感觉到“雪花膏”那淡淡的幽香将会离我远去。那年我17岁。

后来,她顺利地上了高中,我也升入了高中,同一个学校,可不在一个班了。有时候上学、放学与她偶然相遇,我与她相互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我想,那时候,如果我能再收到一封“内详”的书信,如果我能冲破人流,面对她问一声“你好”!或许后来就能实现老师所说的“水到渠成。”

如今,女士们的化妆品异彩纷繁,香味各异。“雪花膏”也退出了历史舞台,可那淡淡的清香却永久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这么多年来,我多次自问:不论她是否认同我与她的初恋?但,这就是我“不会说爱的初恋。”

2012年3月于重庆南坪

注:﹡“工基”即:物理课本。

﹡“农基” 即:生物课本。

﹡“切儿们毛” 即:英语:Chairman 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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