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心儿菜

外婆，昨晚我梦见你了。可是你已经不认识我了，你站在河的对岸，面对着我，却不理我。我喊你：外婆，和我一起回家吧。你看着我，只是看着我，眼里流出清冷的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的看我，你直直的冷眼看我，我喊不应你，我流泪了，我想你和我一起回家，可是你不理我。我哭泣着看你的身体消失在河对岸，永远的消失。我们总是说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这一次我知道了，永远，就是到达不了的彼岸。当知道你永远离开的消息时，我一滴眼泪也没流，就好像只是听说你出远门去了一样，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就像小时候黄昏时倚在门框边儿上等你回家那样，等着等着你就回来了，无论你是疲惫的、烦恼的或者开心的，只要你回来了，我就可以安心了。我以为这次，自己一样可以等你回来。

回到你的房间，你冬日里平常爱穿的那件红花花毛衣还挂在衣架上，鞋子整齐的排列在床下，杯子里还有小半杯水，你每天晚上用来敲核桃的榔头卧在零碎的核桃壳中间，就像你昨晚刚刚用过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样，它们似乎也在等你。它们不知道已经永远等不到你了。但我知道，我泪如泉涌，趴在的床上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

你离开的早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开来。一下就是四天，第四天刚好是你出殡的日子，雨一直下，到了第四天接近中午你出殡的时辰，天气突然放晴。乡亲们都说，是你在世时积德，上天知道你爱热闹，所以一直下雨，让本来在春耕农忙的乡亲们都来陪陪你，让你不要太孤独，让你安心上路。出殡时辰又突然放晴方便了乡亲们，也是让你安心上路。上天对你是慈悲的，因为你有一颗慈悲的心。

妈妈说，在你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她煮饭，煮着煮着就想起来要去问问你想要吃点儿什么，转身去你的房间才想起来你已经真的不在了。妈妈已经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了。你和妈妈在一起生活了51年，漫长又短暂的51年。有一次你病重时你说到死，妈妈说你不会死的，死了她就没有妈妈可喊了，你平静的对妈妈说：你都是51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哪个人一辈子都会和妈妈在一起的。人总是要长大的。如果失去妈妈就算是长大，我的妈妈肯定永远也不想长大。可是你说，人总是要长大的。于是妈妈失去了她的妈妈，可她还是没有长大，她只是变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外婆，我很想你了。

下一次再梦见你，你一定要开心啊，不然，我会伤心的。